远处传来號角迴响,一连串沉闷回音捲入风中,震盪著土兵们的心臟。
而在中枢指挥厅內,南征军团的主帅,雷纳德,仍旧坐在灯影下,一动未动。
那盏油灯已烧了三分之二,火苗微弱地跳动著,在桌面上映出他一动不动的脸。
桌上摊著的,是那封来自东境的信。
他已经读了不下十遍,每一个字都几乎印在了心中。
可他还是没能合上它。
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把刀,一把隨时可能从背后刺来的利刃。
“王国西境若被兽人攻占,不止是在维尔顿的南征军团將会被包围,王国的背脊也將彻底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
桌上还有军团各部报来的伤亡报表,有粮道上的补给清单,有死亡名册与战力评估。
但他已无法细看了。
再看,也只是一个个名字,一行行数字,一道道再也无法填补的缺口。
窗外的风依旧,带著焦炭、腐肉、破败的味道吹进来。
他能听见城墙远处传来的士兵换岗声、角落里有人交谈的声音、街上的石砖被的咯哎响。
这些声音提醒著他一一维尔顿还活著。
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哪怕明天会更糟。
但只要这座城还没有沦陷,命令就不能断,
补给调度、街垒修筑、临时阵地的构想,甚至如何分配乾粮和火油等物资-都必须继续安排。
这城市必须有人咬牙撑住。
“哪怕迎来的只是更深的黑暗,”他低声道,“我们也要守到它真正降临的那一刻。”
维尔顿还未亡。
那么,就不能停下。
雷纳德缓缓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片刻后,他再次睁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疲惫未减,却透著决意与冷光。
他將手中的信纸轻轻折起,放在桌案一侧,指尖停留了半息。
“来人。”
门外的侍从立刻应声而入。
“去,安排好信使。”
雷纳德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写一封信,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抵王都——绝不能有一刻耽搁。”
侍从应声离去,脚步急促。
雷纳德隨即提起笔,铺开一张新的信纸。
这封信,將寄往王都,交予他一生中最熟悉也最无法迴避的人他的父亲,王国之主,查尔斯三世。
笔尖沾墨落下,墨跡微晕。
信写完了。
雷纳德盯著那封尚未封蜡的信,良久未动。
他缓缓將信纸对摺,封入厚重的牛皮袋中,封蜡一盖,仿佛將一块沉石压进心底。
“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王都,不惜一切代价。”
一如临刑之人交出遗书,这一刻,他终於做出了选择。
命令已出,他缓缓坐回原位,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锐利如锋。
一切,已无回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