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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德转身看向城南的方向。
他知道,南岸城区还残留著最后几座据点。
可从明天起,那片城区將成为无人认领的废地。
那是他亲手下的命令。
“总比让他们全死在那强。”
他重新坐回椅上,疲惫地靠著椅背,手抚额头。
窗外的风微微吹进来,带著焦土的味道他忽然有些想念王都的冬天了,那里的夜晚虽然寒冷,却有真正的安寧。
如今,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安静吃完一顿饭是什么时候了。
清晨,城北东侧街区,雷纳德率几名指挥官站在一座塔楼顶端,俯瞰整座维尔顿。
他眼前,是一道逐渐褪色的晨光。
南岸,灰雾仍未散尽,只有残垣断壁的轮廓在微光中隱约可辨。
昨夜发出的最后一批撤退命令,能不能完整传达到那几座残存据点,他已无从判断。
“再不撤,他们今天就会全被吞下。”
雷纳德低声说了一句,没有人应声。
塔楼下,几名信使骑兵正牵马待命,准备將他签署的命令带往北岸各团、各营队所在,再向更下一级的部队传达。
“北岸城区的各街垒情况如何”他转头问。
副官翻开手中的简图:“中央街区已有八处路口设防,南河门三角区域构筑完成四道路障,西城区粮库一带,由第二连加固防线,另外——”
“够了。”雷纳德打断,“不要再报那些细枝末节。我问你一一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我们还能守几天”
副官沉默了两秒,才吐出:“如果援军还不到的话,恐怕—最多半个月,再久就连尸体都堵不住街口了。”
雷纳德没有表情,只是点头。
他望向城南的方向。
那里已经再无完整街巷可言。
他站在塔楼之巔,眼看晨光穿透城中废墟。
那里还有人活著吗
他不確定。
夜晚,北岸街垒防线上,夜风裹著尘土吹过巷口,撕扯著破碎的旗帜,也吹得火堆边的灰烬落下。
火已经快熄了,只剩几截未燃尽的木柴散发著黯淡红光,將围坐的土兵脸上映出些模糊光影。
他们蹲在瓦砾旁,披著带血的斗篷,用刀尖剔著干硬麵包上的霉点,再送入口中,像是在嚼木片。
没人再討论“援军”或“胜算”这些词。
那些词早在第一千个死者倒下时,就和他们一同埋在尸坑里了。
他们只谈活著—
“明天轮到谁上那边巷口”
“第三小队,哈罗德那帮人。”
“哈,那个傢伙左臂都吊著呢。”
“管他吊著哪儿,只要能举盾挡住兽人的斧头,就能站著一天。”
“你听说了吗西边粮库那段昨天塌了半边楼,说是被兽人用投石器扔来的大石砸的。”
“鬼知道他们哪来的那些玩意儿,我还以为那帮畜生只会豪叫和砍人。”
“別说这些了,再说下去就该轮到我们这边塌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著,大多时候只剩火堆啪作响的声响,夹杂著偶尔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不远处又传来兽人號角声,低沉沉的,像牛蹄重重踩在泥地上,一下又一下,震得巷口的砖石都微微作响。
“它们又来了”
这就是维尔顿的现实一座日均至少死伤数百上千人的城市。
一座每一砖一瓦都浸满血水的城市。
它曾是南境第一重镇,是水陆要衝,是王国南方贸易的咽喉所在。
而现在,它只是一张吞人的血口,一道即將断裂的堤坝。
这里没有胜利者,只有死人,和等待著死亡的人一一那些被困在废墟与火光间,只能硬撑的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