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狱的牢房,比陈砚秋想象的更为阴森。墙壁是厚重的青石垒砌,常年不见阳光,摸上去一片湿滑黏腻,仿佛能拧出水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秽物和绝望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只有墙壁高处那方装着密集铁条的小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室内令人窒息的轮廓。
铁门落锁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冰冷的、金属撞击的余韵,如同宣告他与外界彻底隔绝。陈砚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那堆散发着腐味的稻草上。他没有试图呼喊,也没有徒劳地拍打铁门,那只会消耗体力,暴露内心的虚弱。
对方既然精心策划了这场构陷,必然不会给他轻易脱身的机会。所谓的“勾结藩商”、“科举受贿”,不过是除掉他的借口。真正的杀招,恐怕还在后面。他现在身处牢狱,与外界音讯断绝,如同盲人聋子,这才是最危险的。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日,走廊尽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哗啦声响。是送饭的狱卒?还是提审的官吏?
脚步声在他的牢门前停下。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材矮壮、面色黝黑的中年狱卒探进头来,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食盒。
“吃饭了。”狱卒的声音粗嘎,没什么感情色彩。他将食盒放在门口的地上,里面是一碗看不清内容的糊状物和一个干硬的炊饼。
陈砚秋没有动,只是抬眼看了看那狱卒。狱卒也正看着他,眼神似乎与刚才有些微的不同,少了几分麻木,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就在狱卒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的手指似乎无意间在门框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嗒…嗒嗒…嗒…
节奏短促而奇特。
陈砚秋的心猛地一跳!这敲击声……他曾在墨娘子传授的一些市井暗语中听过类似的节奏,代表着“有信”或者“留意”!
这狱卒……是墨娘子的人?还是赵明烛安排的?
狱卒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刚才的敲击只是无意之举,重新锁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砚秋的心却无法再平静。他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才缓缓起身,走到门边,拿起那个食盒。糊状物散发着馊味,炊饼硬得能硌掉牙,但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仔细地检查着食盒的每一个角落。
食盒很旧,边角磨损,木质发黑,看起来并无异常。他拿起那个干硬的炊饼,掰开。饼芯里,除了粗糙的麦麸,空无一物。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那敲击声真的只是巧合?
他不甘心,又拿起那个盛着糊状物的陶碗。碗很粗糙,边缘还有几个豁口。他仔细摩挲着碗壁,忽然,在碗底外侧,靠近圈足的位置,他摸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陶器粗糙质感的凸起。
他心中一动,将碗凑到那小窗透进的微光下,仔细看去。只见碗底外侧,被人用某种尖锐之物,极其小心地刻了几个比蚊足还要细小的字迹!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字迹是——“饼,水浸”。
陈砚秋立刻明白了!他重新拿起那个干硬的炊饼,将陶碗里那点馊了的糊状物倒掉(反正也不能吃),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少许冰冷的、从墙壁渗出的凝结水珠,滴在炊饼上。
水珠迅速被干燥的饼体吸收。他耐心地等待着,用手指轻轻捻动被水浸湿的饼屑。果然,随着饼屑化开,里面露出了极其细微的、白色的粉末!
是矾!是写字用的白矾粉末!
对方将信息用矾水写在了炊饼内部,需要用水浸泡才能显影!
陈砚秋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立刻将剩下的炊饼一点点掰碎,用渗出的水珠仔细浸润,然后摊开在相对干燥的稻草上。很快,随着水迹蔓延,一行行淡黄色的、略显模糊的字迹,逐渐显现出来!
笔迹清秀而熟悉,是薛冰蟾的!她虽然被困军器监,竟然还是想办法将消息传递了出来!
“砚秋吾兄:监内被困,外讯难通。幸得忠仆冒险,方能传此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