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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不喜人叫他“魏掌印”,满宫的小太监都称他“老祖宗”,王体乾偏要咬着“掌印”二字,明摆着是不愿认他这个“内廷之首”的名分。
但他也清楚,王体乾手握西厂,兼着司礼监秉笔,是如今宫里除了他和魏忠贤外最有权势的太监,真要撕破脸,于自己无益。
魏朝喉间发出一声淡淡的哼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敷衍:
“有礼了。”
说罢便要抬步继续往前走。
他刚从文渊阁那边过来,还得去东暖阁伺候皇帝,没功夫跟王体乾虚耗。
“掌印且慢!”
王体乾突然上前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足够让魏朝听见。
魏朝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时,脸上的漫不经心已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几分阴鸷:
“王秉笔拦着咱家,是有什么赐教”
他特意加重了“王秉笔”三个字,像是在提醒对方,即便手握西厂,也还在他这个掌印之下。
王体乾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回廊尽头的侍卫站在十步开外,宫道两侧的槐树影影绰绰,并无旁人。
他这才凑近魏朝,几乎是贴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道:
“方才掌印走后,魏忠贤趁着御前奏事的功夫,把兵仗局贪腐的册子呈给陛下了。”
“唰”的一下,魏朝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脸色骤变如纸。
他左手猛地攥紧了袖袍。
他掌控大内行厂,早知道魏忠贤盯着兵仗局不放,那里面牵涉着他几个心腹太监,连他认的义子都在兵仗局,若是真查起来,难免会扯到他身上。
可他没料到,魏忠贤竟会选在他离宫的间隙发难,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留!
“陛下……陛下怎么说”
魏朝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的颤抖,往日里的威严散了大半。
伴君如伴虎。
别看他是司礼监掌印,被宫里太监们尊为“老祖宗”,三大太监里稳坐头把交椅,可他的权势全是皇帝给的。
当年上一任掌印太监王安就是因为牵涉到忠诚二字,被陛下一道旨意贬去南京守陵,没半年就“病逝”了,那下场他想起来就脊背发凉。
王体乾见他慌了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很快掩去,语气依旧恭顺:
“陛下看了册子,倒没过多怪罪掌印,只说‘兵仗局积弊已久,非一日之过’。”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魏朝悬着的心猛地落了下去,他甚至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就听王体乾话锋一转,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
“不过……陛下当着魏忠贤的面说,兵仗局的整顿,就全交给魏公公全权负责,旁人不得干涉。”
“可恶!”
魏朝猛地低喝一声。
他哪里不明白,魏忠贤这是明着跟他抢权。
整顿兵仗局,既能揪出他的人,又能把兵仗局的权柄攥在手里,一箭双雕!
若是他就这么认了,宫里的太监们该怎么看他
一个连对手发难都不敢还手的“老祖宗”,跟个空架子有什么区别
他猛地转头看向王体乾,眼神里带着急切与狠厉:
“王秉笔,你手握西厂,宫里宫外的消息最是灵通,魏忠贤这厮就没半点罪证落在你手里”
王体乾垂眸笑了笑,语气慢悠悠的。
“魏公公行事素来谨慎,贪腐受贿的事,他是断不会沾的。
不过……
他那个侄子魏良卿,在肃宁老家可没那么安分。”
魏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在黑暗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追问:
“魏良卿他怎么了快跟咱家细说!”
王体乾便压低声音,把西厂番役查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魏良卿借着魏忠贤的名头,在肃宁强占了数千亩民田,还强抢民女,更有甚者,去年冬天竟私设刑堂,打断了不肯交“孝敬钱”的乡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