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两人同时躬身:
“谢陛下体谅!臣等定当尽快厘清诸地草场,绝不辜负陛下托付!”
朱由校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文册上,心里却在盘算着更深层的关节。
为何辽东、北直隶、济州岛的马政整顿如此顺利
说到底,还是皇权在这些地方的掌控足够深入。
辽东经熊廷弼整顿,吏治清明,地方官唯皇命是从。
北直隶是京畿之地,清丈土地时他派了锦衣卫监督,豪强不敢作乱。
济州岛由水师直接管辖,更是说一不二。
可南京呢
那里是勋贵聚集地,盘根错节,连六部都有掣肘。
陕西、甘肃地处偏远,边患与流民交织,地方官对中枢的指令,难免会打些折扣。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思绪飘得更远。
若不是先整顿了辽东的乱局,清算了北直隶的豪强,恐怕连这十万顷草场都复不回来。
政治从来都是环环相扣的,没有对局部的强力掌控,便没有全局的顺畅推进。
马政如此,边军整顿如此,将来的财政改革、吏治革新,也必然如此。
不过
现如今草场虽复,可军马缺口仍大,这九边的骑兵要想重振,没有足够的马匹便是空谈。
他抬眼看向阶下的薛贞与张经世,两人正屏息等候,袖口的褶皱里还藏着几分紧张,显然也知晓这马政的症结所在。
“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朕要嘉奖。”
“但战马数,离朕的预期还差得远。
万历以来马政败坏的根由,朕派锦衣卫查了一年,你们也听听。”
他拿起案边一迭密报,缓缓说道:
“陕西苑马寺,永乐年间有草场十三万顷,到如今只剩五万顷不到。
那些宗室、士绅、宦官,把牧地圈成私家庄田,种上庄稼收租,把养马的地都占了,马匹往哪儿放
延绥镇的牧军,逃亡率六成,剩下的人也是心不在焉,这官牧体系,近乎瘫痪。”
薛贞听得额头冒汗,张经世也微微低头。
这些事他们虽有所耳闻,但弊端触及太多宗室、勋贵,非是他们两个官员能够解决的。
他们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朱由校见他们两人的低头的表现,轻哼一声,继续说道:
“北直隶的民户,五丁养一匹种马,马死了要赔三十两,那是普通农户两三年的收成!
山东、河南多少人家,就因为赔不起马价,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还有那些官吏,验马的时候要五两,烙马的时候要十两,养马的苦,比交赋税还重!”
最后,他将密报拍在案上,声响让两人都是一震:
“西北茶马司更荒唐!
私茶占了七成,士绅和商人把烂茶叶充作官茶,吐蕃人根本不换,年易马量从两万匹跌到三千匹!
没有好马,边军拿什么跟蒙古骑兵打”
薛贞与张经世听得脸色凝重,他们此刻才真正明白,陛下要整顿的,不是简单的“缺马”问题,而是积弊数十年的沉疴。
正当两人思索如何应答时,朱由校却已收敛了怒气,缓缓道出早已筹谋好的对策:
“对于解决的办法,朕已经想好了,二位爱卿参谋参谋。”
“其一,甘肃、宁夏那边,恢复永乐年的监苑制度。
每监设五个苑,每个苑养马两千匹,共一万匹,让卫所军士专职牧养,粮饷从太仆寺专款拨发,不许拖欠。
再在辽东开马市,跟喀喇沁部、土默特部交易,用松江的布、遵化的铁器换他们的好马,价格给足,但要立规矩,不许以次充好。”
他顿了顿,看向两人:
“万历九年那‘尽卖种马’的政策,废了!
民户领养种马,免粮五十石。
北直隶五丁养一匹,就免五丁的粮。
另外设‘马价银’储备,从抄没的贪官家产里拨钱,马病死了,从这里面出赔偿,不用民户自己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