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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私语,在汉人营房里、在降臣的府邸中,悄悄蔓延。
有人开始偷偷藏起碎银,有人盯着女真将官的脑袋盘算,还有人夜里对着沈阳的方向发呆。
那里,似乎有比抚顺更暖的日子。
可这心思刚冒头,女真贵种的警惕就像寒冬的霜雪,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汉人都是养不熟的狗!”
镶红旗的固山额真在大帐里摔了酒碗,指着底下的甲士骂道:“刘兴祚就是例子!给我看紧了那些汉人,谁敢私语,直接扒了皮!”
命令一下,抚顺外的汉人日子更难了。
街上的女真兵见了汉人,抬手就打、抬脚就踹,嘴里骂着“叛徒坯子”。
汉人降臣家里的甲胄、兵器,被借口“查验”尽数收缴,连李永芳贴身的佩刀都被搜走了,理由是“防着你学刘兴祚”。
更有甚者,夜里闯进汉人的院子,见了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拖走,连范文程那刚满十五的女儿,都差点被几个醉酒的女真兵掳走。
汉人被当成了会走路的牲口,打骂是家常便饭,尊严被踩在泥里碾了又碾。
就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汗宫的侍卫突然闯进了李永芳和佟养性的府邸。
“汗王有令,召你们即刻入宫!”
侍卫的刀鞘重重撞在门上,声音冷得像冰。
“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李永芳和佟养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这时候被召见,是福是祸
李永芳与佟养性一前一后,被努尔哈赤的亲兵“引”着往行宫走。
说是行宫,其实就是原先的抚顺游击府。
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镇守辽东抚顺游击府”的匾额被劈去一角,换上了块粗糙的木牌,写着“汗王行营”四个歪歪扭扭的满文。
还未进门,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便上前,像搜检囚犯似的将两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连靴底都被掰开细看,确认没藏兵器,才恶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进去!”
穿过前院,大堂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永芳抬头望去,只见努尔哈赤端坐在主位上,身上的绸缎黄袍拖到地上,脸色黑沉得如同关外的暴雨天,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人的心肝都看穿。
“奴才李永芳(佟养性),拜见英明汗!”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重重叩首。
主位上的努尔哈赤却一声不吭,只是捻着颔下的胡须,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在两人背上反复切割。
大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还有两人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努尔哈赤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那声音里满是嘲讽。
“施吾理额驸、抚顺额驸,你们俩倒是说说,是不是也想学那刘兴祚,去跪舔尼堪国”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尖利:“也好让那天启小儿封你们个伯爵当当到时候,本汗这里的荣华富贵,怕是留不住你们喽!”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两人头顶,李永芳的身子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知道,努尔哈赤这话不是玩笑。
刘兴祚叛逃后,汗王对汉人降臣的猜忌已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奴才不敢!”
李永芳率先反应过来,脑袋“咚咚”地往地上磕,额角很快就渗出血迹。
“奴才世受英明汗恩宠,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有二心!刘兴祚那等背主求荣之辈,奴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佟养性也跟着拼命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才对英明汗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任凭汗王处置,万死不辞!”
努尔哈赤眯着眼,看着两人涕泪横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