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言不属于人族,不属于妖族,甚至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上古遗族,而像是直接自混沌中撕下的声音,和之前王氏神族的咒语如出一辙。
音节时而高亢如凤唳,时而低沉似龙吟,节奏忽疾忽徐,像心脏在濒死与复苏之间来回抽搐。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基座深处,一粒几乎不可见的尘埃轻轻一跳。
它悬浮起来,在空气中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涨大一分。
瞬息之后,尘埃已化作指甲盖大小的晶体,呈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密如血脉的纹路。
李忘川摊开手掌,一缕婴火自掌心升起。
那火焰无色无形,唯有扭曲的光线昭示它的存在,像一捧被炼化的虚空。
晶体被婴火包裹,出“嗤”
的一声轻响,外层的暗金迅褪去,露出内里真正的形体——妖皇王冠。
李忘川的指节轻轻抚过冠沿,触感冰凉,像抚过一段被遗忘的史诗。
他能感觉到,王冠深处,雀儿残留的气息仍在微弱跳动,白瑶站在三步之外,屏住呼吸。
方才还烈焰冲天的祭坛只剩下一圈焦黑石基,碎裂的巫神雕像残片散落如骨。
李忘川立在废墟中央,掌心托着那顶“妖皇王冠”
。
这顶王冠曾让他憎恶——它是巫神降临的“投射之器”
,也是雀儿被带走的根源。
可此刻他更憎恶的,是王氏的贪婪:他们原打算直接献祭雀儿,以寿元与精血换取巫神垂怜;然而旨意突降——“送往巫神山”
。
王氏欣喜若狂,却又暗生觊觎:他们现只要保留王冠,便可不付代价地借用巫神之力。
于是雕像底座被掏空,王冠被悄悄封存,像一枚暗藏的獠牙。
李忘川指节收紧,骨冠出细微的“喀啦”
声,仿佛随时会碎。
就在这时,一缕极细的波动自冠心传来——像一根无形的线,遥遥指向某个坐标;而那坐标的气息,熟悉得让他心口疼。
他没有片刻迟疑,袖袍一震,化作一线青虹掠向山谷深处。
山谷尽头,雾气翻涌,一方湖泊静卧。
湖水澄澈得近乎残忍——“水清则无鱼”
,可目之所及,却游弋着无数银蓝色的“闪电小鱼”
。
它们不过寸许长,周身噼啪窜动电弧,尾鳍一摆,便在虚空撕开细微的漆黑裂缝。
李忘川立于湖畔,夜风掀动他鬓边几缕灰白丝。
他俯身,以指轻触水面。
刹那间,所有“电鱼”
齐刷刷掉头,像嗅到母体的雏鸟,欢快地围拢而来。
它们贴上他指背,没有电击的刺痛,只有一种被天地温柔抚摸的酥痒。
每一道闪电都是一柄最精细的刻刀,替他剔去血肉中潜藏的杂质,替他的经络重新拓开。
“原来如此……”
他低叹,声音散在雾里。
“化仙池根本不是巫神造物,而是这破碎天地留给众生的最后一点怜悯。
被这些神族霸占,却不得其法,简直暴殄天物都无法去形容他们的愚蠢。”
他抬手,将妖皇王冠缓缓浸入湖水。
温顺的电鱼瞬间狂暴,银蓝身躯膨胀数倍,利齿森然,化作食人鱼群,疯狂啃噬王冠。
啃的却不是骨质,而是缠绕其上的那层幽暗巫力——像墨汁被清水稀释,又像冤魂被业火灼烧。
李忘川能清晰感觉到,王冠内属于巫神的“投影锚点”
正在被一寸寸拔除,这和他的婴火净化与审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十息之后,他猛地收手,王冠离水,电鱼仍恋恋不舍,噼啪跃出湖面,却在脱离水体的瞬间化作点点光屑,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别急。”
他摩挲着冠骨,轻声许诺。
“我尚有用它之时。
待尘埃落定,自会让你们将它啃得渣都不剩。”
王冠离水,冠额的宝石如同妖瞳,忽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