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缎短褂的男人。
他身形矮壮,脖子粗短,脸上横肉堆叠,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骨斜划至嘴角,让他的笑容都显得扭曲嗜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尾指齐根而断,断口处皮肤愈合得异常光滑,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泽。
此刻,他那根仅存的、粗壮得如同胡萝卜的食指,正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笃笃”
地敲击在骰盅的骨盖上,出沉闷的声响。
“买定离手!
买定离手啦!
血指爷爷今天手气旺,想跟的抓紧,想死的也甭客气!”
他的声音沙哑洪亮,带着一股浓重的市井痞气,目光扫过桌面堆叠的银元和筹码,贪婪之色毫不掩饰。
花痴开拨开挡路的人。
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只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穿透力,被他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侧身让开,仿佛避开一块移动的寒冰。
他无声地挤到桌边,正好面对那个自称“血指”
的男人。
冰冷的视线落在对方那根断指上,那光滑的疤痕,与夜郎七手上的痕迹有着某种令人厌恶的相似,却又粗糙得多。
“小子,新面孔?”
血指斜乜着眼,打量着花痴开湿透的寒酸模样,嘴角咧开,露出焦黄的牙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懂规矩吗?知道这桌上押的是啥吗?是命!
是手指头!
裤裆里那玩意儿湿透了?吓尿了?”
他刻意拔高声音,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花痴开没有理会。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盖得严严实实的骰盅上。
那三颗骰子的“心跳”
越来越清晰,在他意识中勾勒出它们此刻在盅内的状态——两颗朝上的是四点,一颗是两点。
十点,小。
他缓缓地,从湿透的棉袍内袋里,掏出了那枚森白的牛骨骰子——在书房里射向夜郎七无功而返的那一枚。
冰冷的骰子捏在同样冰冷的指尖,如同一块小小的寒玉。
“押小。”
花痴开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喧嚣里,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哄笑。
他将那枚孤零零的骰子,轻轻放在“小”
的区域。
白色的骨头在一片银元铜钱和花花绿绿的筹码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寒酸。
血指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抖,笑容僵住,随即化为更深的暴戾:“妈的!
拿个死人骨头就想上桌?消遣老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骰盅都跳了一下,“滚!”
花痴开依旧没看他,目光只锁着骰盅。
“它值一根指头。”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血指眼中凶光毕露,正要作,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子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眼神瞟向花痴开腰间某个不起眼的暗袋。
血指脸上的怒色瞬间被一种贪婪和残忍的算计取代。
他狞笑起来:“好!
有种!
一根指头?老子接了!
输了,你这根手指头就归我下酒!”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开盅前,还有谁要下?”
周围赌徒纷纷摇头,没人敢跟这个一看就不对劲的湿漉少年押在一起,更没人想触血指的霉头。
“买定——离手!”
血指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猛地掀开了骰盅盖!
“四、四、二!
十点小!”
荷官尖利的声音响起。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竟然真开小了!
血指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骰子,又猛地抬头看向花痴开。
那少年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苍白冰冷,没有任何意外或欣喜的表情,仿佛结果理所当然。
“妈的……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