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象征权势的华服,只是一身素净的深灰色棉麻长衫,宽袍大袖,愈发衬得他身形清瘦。他微微低着头,一手随意地搭在书案上,指间捻动着一串油润光亮的紫檀佛珠,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擦声。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支细长的紫毫,悬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空,似乎正要落笔。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清癯的侧脸轮廓,鼻梁挺直,薄唇微抿,神情专注而平和,仿佛楼下那场惊天的变故、血腥的死亡,都不过是遥远尘世中飘来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尘埃。
菊英娥撞门而入的巨大动静,似乎并未惊扰到他。他捻动佛珠的手指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悬在半空的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凝滞了一下。
“夜老板!”菊英娥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膝盖撞击的剧痛传来,她却浑然不觉。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血污和尘土,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书案后的男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求您…求您收下他!”她的声音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极致的情绪而破碎颤抖,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他叫花痴开!从今往后,他就叫痴开!求您…看在…看在我夫君昔日与您…与您的一点薄面上…护他周全!”
“痴开?”夜郎七终于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越过了跪在地上的菊英娥,直接落在了她怀中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花痴开似乎被这突然的光线和陌生的环境刺激到了,也或许是母亲手臂勒得太紧,他终于不再只是茫然地睁着大眼睛。他小小的身体在菊英娥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清晰地映入了夜郎七的视线。
没有泪水,没有属于幼儿的懵懂天真,甚至没有一丝恐惧。那里面空空洞洞,仿佛刚刚经历的血腥、死亡、混乱、母亲的绝望哭泣…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黑洞吞噬了,没有留下丝毫涟漪。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空”。然而,在这片死寂的空洞之下,在那最幽深的瞳孔深处,夜郎七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东西——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如同来自九幽地府最底层的寒冰煞气!那煞气冰冷、沉寂、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漠视一切的意志,正透过孩童纯净的眼眸,无声地弥漫开来,仿佛一头蛰伏在深渊之底的幼兽,尚未睁眼,便已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
夜郎七捻动佛珠的手指,第一次,真正地停顿了。
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锐利的光芒。惊讶?审视?抑或是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冰冷的兴味?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紫毫笔,笔尖的墨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浓重的黑,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花痴开…”夜郎七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平缓,听不出喜怒。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花痴开那双空洞而诡异的眼睛上,仿佛要穿透那层表象,直视那深藏的灵魂核心。“菊夫人,你可知,此子眼中,有吞天煞气?”
菊英娥浑身剧震!夜郎七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她强撑的壁垒。她当然知道!从丈夫咽气、她看到儿子那不同于任何婴孩的、死寂眼神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孩子不一样了!那眼神让她恐惧,比丈夫的死更让她恐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场血腥的变故中,彻底摧毁了孩子原本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