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贾母与梁夫人并坐软榻之上,二人年纪相差无几,品级相当。一个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一个是前朝阁老正室,契阔起来自是极为热络。
因凤姐儿月份大了,不好往荣庆堂伺候,二姑娘又与陈斯远下了大定,不好见外客,是以这会子王夫人陪坐,李纨侍立一旁。
二老说过半晌,那梁夫人方才笑吟吟说道:“老姐姐,我此番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前番受了大尹之托,本要七八日前就来,谁知忽感风寒,拖拖拉拉一直绵延到前日。这不,才见好,我便来寻老姐姐了。”
梁夫人不过是客气话,实则早两日便下了帖子的。
贾母心知肚明,面上却笑道:“不知夫人此番是——”
梁夫人笑着道:“正要与老姐姐保一桩好姻缘。我听闻先盐司林大人之女如今寄居府中?”
贾母笑道:“老姊妹原是为玉儿说亲的。”
梁夫人颔首不迭,道:“原想着昨日便登门,谁知仔细一扫听,才知林大人临终前将其女托付给了贾司马。老身心下犯了难,一时不知往何处去提亲。又寻了外子计较,被其教训糊涂。
因是昨日先往大司马家中走了一遭,得其准许,这才又来拜访老姐姐。”
贾母心下顿时极不得劲。
黛玉自有宗亲在,只因当日争产闹得不可开交,其后黛玉随贾雨村、贾琏回京,这才彼此断了往来。
托孤之说也算妥当,只是倘若贾琏当日得了婚书,黛玉婚事又哪里用得着外人聒噪?更不消先行去征询那贾雨村之意了!
忽而想起陈斯远与迎春的婚事来,心道再如何说陈斯远也快成贾家女婿的,且其人新才点中探花,前程远大,刻下断不可为着些许小事儿与其交恶。念头一转,贾母便笑道:“老姊妹也知,玉儿与枢良早有如海婚书为凭,玉儿私下也是认的,老身为玉儿外家,这等事儿上绝无二话。”
梁夫人便道:“如此就好,贾司马也说须得问老姐姐讨了庚帖才妥帖。”
贾母道:“咱们都是土埋脖颈的人,说不得哪一日便去了,心下自然巴望着后辈好儿。两个小的既然都赞成,我这里自没旁的话儿。”当下扭头看向李纨,李纨便往次间写了庚帖来。
少一时庚帖递给梁夫人,梁夫人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吃过两盏茶,又与贾母说了好一会子闲话,待临近巳时过半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贾母不敢怠慢,亲自将其送出垂花门,又开了中门相送,这才返身而回。
重新落座软榻上,贾母便与王夫人、李纨道:“玉儿的婚事也合该操办起来了,回头儿开了私库,将玉儿母亲的嫁妆挑拣一些能用的,先与我说个数儿。”
王夫人生怕往里贴银子,赶忙道:“老太太,小姑的嫁妆都快二十年了,旁的且不说,那带腿儿的可都留在了苏州,各色衣料也早就朽坏,大抵只剩下一些头面儿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