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染血的银药匙被置于刑部堂前的乌木案上,晨光斜照,映出半截残刻的“苏”字。
李崇义站在案边,指尖轻抚匙柄,眉头紧锁。
“韩霁,你来看。”
韩霁低眉上前,袖口微卷,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不发一言,只将药匙小心取下,置于显微砂纸上反复拓印。
片刻后,他瞳孔微缩。
“大人,这‘苏’字是补刻的。”他指着下半部笔画,“原迹应为‘秦’,被人用细刃刮去,再覆以新痕。手法极巧,若非放大对照,几乎难以察觉。”
李崇义心头一震,俯身细看。
果然,在阳光折射下,那“秦”字残痕隐约可辨——横折处原有顿挫,却被刻意拉长成“苏”的草头模样。
“嫁祸。”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有人想把七王妃扯进来。”
更令人胆寒的是后续验药结果。
韩霁将匙面残留的药垢刮下,置于炭火焙烧,粉末遇热泛起幽蓝光泽。
他又滴入三味试液,颜色层层递变,最终定格为深紫。
“是‘寒髓散’。”他声音沙哑,“当年毒杀贤妃所用之药,主材为雪蟾霜、冰蚕粉,遇火则显色。此物虽微量,但成分吻合。”
李崇义猛地攥紧案角。
贤妃之死乃宫中禁忌,至今未结案。
如今证据竟出现在一只本该属于安国公府婢女的药匙上?
且还被人为篡改成“苏”字?
这不是巧合,是局中套局。
消息尚未外传,苏锦黎已踏入刑部门厅。
她未穿华服,仅着素色锦裙,发间一支白玉簪,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淡。
可当她目光落在那只药匙上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某个雨夜,她因偷听继母与心腹嬷嬷密谈,被罚跪佛堂。
无意间抬眼,看见继母从香炉后取出一只银匙焚烧,火光跳跃中,她听见一句低语:“贱婢也配用主子的东西?连骨头都该烂进土里。”
那时她不知其意,只觉诡异。
如今回想,那只银匙的模样,与此刻案上这只,分毫不差。
她闭了闭眼,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
“我要见安国公府老账房。”她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李崇义迟疑:“此人年过七旬,早已退养乡下……”
“把他带来。”她说,“我给他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一名佝偻老人被搀扶而入,颤巍巍跪在地上。
苏锦黎亲自递上一杯温茶,语气温和:“陈伯,我不问旧事对错,只请你如实回答——二十年前,府中可曾采买过一对银药匙?纹样同嫡夫人所用?”
老人浑身一抖,浑浊的眼珠剧烈转动,似在挣扎。
苏锦黎又轻轻道:“秦婉娘,是你带进府的吧?你女儿难产时,是她偷偷送了参汤救下的。”
老人猛然抬头,老泪纵横:“王妃……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她的好。”她声音很轻,“现在,请你说真话。”
良久,老人哽咽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册页。
翻开第一页,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辨:
【嘉宁十二年三月十七日,采买银器一对,匠作张氏,纹样同嫡夫人制式。
用途:赐予侍女秦婉娘,随身煎药之用。
总价四两二钱。】
下方赫然写着一个名字——秦婉娘。
苏锦黎盯着那行字,心跳如鼓。
赵九龄当晚便带人赶往城外乱葬岗。
坟茔荒草丛生,棺木朽败不堪。
开棺时,尸骨已大半化尽,唯余头骨与部分肢骨尚存。
韩霁蹲在一旁,小心翼翼拼接颅骨,忽然停住。
“左颞骨有凹陷性骨折。”他指出一处细微裂痕,“钝器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