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落得无声无息,像在为这一日的波澜轻轻掩上一层薄纱。
雍正三年正月初十,年节的红绸还在宫檐下飘拂,西北的风雪却已随着年羹尧的班师回朝,卷来了满朝的喧嚣。
巳时刚过,午门外传来甲胄铿锵——年羹尧一身亮银甲,外罩紫貂披风,骑着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在亲兵簇拥下缓步而入。
他腰间玉带嵌着七枚东珠,那是“一等公”的规制,马蹄踏过金水桥时,竟未按例下马步行。
引路的侍卫想上前提醒,被他身边的副将狠狠瞪了回去。
“年将军这气派,倒比当年圣祖爷亲征时还盛。”
养心殿内,皇上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扫过李德全,“他进午门时,没说什么?”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低声回话:“年将军说……”
“说西北苦寒,盔甲沉重,恐失了朝仪,故特许乘马而入。”
“特许?”皇帝冷笑一声,将奏折拍在案上,“朕何时准了?”
案上的白玉镇纸被震得轻颤,映出他眼底的寒芒,“去告诉图里琛,让他多留些心,年羹尧在西北的细枝末节,都给朕记下来。”
“奴才这就去传旨。”李德全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年羹尧返京的消息传到翊坤宫时,华妃正对着铜镜试新制的赤金点翠步摇。
周宁海捧着内务府刚送的翡翠摆件,笑得满脸堆欢:“娘娘您瞧,这是年将军特意从西域寻来的暖玉,说能安神养胎——虽说主子还没信儿,先备着总是好的。”
华妃瞥了眼那摆件,忽然嗤笑:“皇后怀着龙胎又如何?”
“宫里的事,不还得本宫说了算?”她抬手拨弄步摇,金翠碰撞的脆响里带着骄纵,“昨儿让内务府添的十二扇紫檀屏风,怎么还没送来?”
“回娘娘,内务府说……”
“说皇上近来提倡节俭,怕开销太大……”周宁海的声音越来越低。
华妃将赤金步摇重重掷在妆台,珠翠碰撞的脆响惊得侍立的宫女齐齐跪倒。
“废物!”她凤眼圆瞪,扫过周宁海,“连几扇屏风都弄不来,留着你何用?”
周宁海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忙叩首:“奴才该死!”
“奴才这就去催,就是拆了内务府的门槛,也得把屏风给主子挪来!”
“这还差不多。”
华妃冷哼一声,纤指抚过腕间的翡翠镯,“告诉黄规全,本宫要的东西,耽误了时辰,仔细他的脑袋!”
“奴才遵旨!”周宁海膝行后退,退出殿门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立在廊下,望着漫天飞雪,暗自咬牙——宫中至宝,唯主子尔。
区区一座紫檀屏风,为主子所用,何足挂齿?
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袍,踩着积雪往内务府赶去。
路过御花园时,见几个小太监正扫雪,忍不住斥道:“瞎磨蹭什么?没瞧见翊坤宫的差事急等着办吗?”
说罢,脚步更急,风雪里只留下一串匆匆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