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养和殿的檐角还挂着层薄霜,安陵容便捂着心口轻咳起来。
锦绣忙披衣上前,见她眉头微蹙,脸色透着几分倦怠,忙道:“小主可是夜里没睡好?”
“要不要传小厨房炖些冰糖雪梨?”
安陵容摆摆手,声音带着刻意压出的沙哑:“不必了,许是昨夜受了些风寒。”
“你让雪松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我身子不适,请赵怀远赵太医过来瞧瞧。”
锦绣应声而去,心里却明镜似的——小主这几日饮食起居都如常,哪像是染了风寒?
定是另有缘故。
辰时三刻,储秀宫的朱漆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雪松引着赵怀远往里走。
他头戴八品涅蓝顶暖帽,石青色补服上的鹌鹑补子磨得发毛,一看便知是久在太医院熬着的人。
进了养和殿,迎面便是一架绣着兰草的屏风,银炭盆里的暖烟从屏风后漫出来,混着淡淡的药香。
赵怀远不敢抬头,伏地叩首,声音压得极低:“臣赵怀远,恭请小主圣安。”
屏风后传来安陵容温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赵太医免礼吧。”
话音落时,锦绣已从屏风后转出,手里捧着个锦垫,垫在屏风前的地砖上。
赵怀远谢了恩,膝行至锦垫旁跪下。
雪松又捧来一方黄绫,轻轻覆在屏风后伸来的皓腕上——那腕子纤细,裹着层素色丝巾,丝巾外再覆黄绫,既合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又不耽误诊脉。
他三指轻按,指尖下的脉象滑而有力,像春溪漫过卵石,沉稳中带着活泛。
片刻后,赵怀远收回手,再次叩首:“回小主,脉象平稳,胎息沉实,只是略显微浮。”
“想来是昨夜没睡安稳,并非风寒之症,小主尽可放心。”
屏风后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安陵容松快的语气,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想来是她换了个姿势:“听太医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锦绣,给赵太医看座。”
锦绣搬来张矮凳,赵怀远谢了坐,却只敢沾个凳角。
安陵容的声音再次传来,隔着屏风听不真切喜怒:“劳烦太医跑这一趟,原是小题大做了。”
“只是……富察贵人刚出了事,我这心里头总悬着,有些话,想私下问问太医。”
赵怀远心里一凛,忙道:“小主但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也不是什么大事。”安陵容的声音轻了些,“就是……这胎怀了六个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太医行医多年,能否从脉象上瞧出,这腹中是位阿哥,还是位公主?”
这话问得犯忌讳,赵怀远额角沁出细汗,斟酌着回道:“回小主,脉象虽能辨虚实,却难定男女。”
“只是……依臣浅见,小主这脉跳沉雄有力,倒像七八分是位康健的小主子。”
“但天定之事,臣不敢妄言,还请小主莫要挂怀。”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释然:“太医说得是,是我贪心了。”
她话锋一转,“说起来,昨日让雪松她们查了殿里的物件,虽没发现不妥,可终究放心不下。”
“太医能不能再帮着看看?尤其是那些新添的香料、药材,怕有什么相冲的。”
赵怀远忙起身应道:“臣遵旨。”
雪松引着他往殿内走,赵怀远眼角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露出的一角宫装,是月白色的杭绸,绣着暗纹的兰草——这位小主,果然如传闻般,素净里藏着精细。
他定了定神,开始逐样查验,心里却明镜似的:今日这趟差事,诊脉是虚,查探是实。
而那句关于“阿哥公主”的问话,怕才是真正的正题。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赵怀远跟着雪松逐样查看。
从妆奁里的螺钿梳匣,到案上的端砚徽墨,再到小厨房刚送来的燕窝、银耳,连廊下的熏炉都掀开盖子闻了闻。
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又得了安陵容的嘱咐,查得格外仔细,连药箱里的银针都用上了,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