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寿康宫对得住华妃的敲打,转天就传遍了各宫。
宫中风声沸沸扬扬,有说华妃办宴失当该受惩戒的,也有叹她圣眷未衰、旁人动她不得的。
可翊坤宫的门槛依旧高得很,往来趋奉的人半点没少。
华妃晨起对镜梳妆,指尖捻起鬓边新簪的东珠,那珠子圆润饱满,在镜中映出细碎的光。
她对着镜中影,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骄矜。
“娘娘,昨儿御膳房送了新制的玫瑰酥,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给您的。”
颂芝一边为她绾发,一边笑着回话。
华妃指尖抚过镜沿的鎏金花纹,淡淡道:“知道了,搁着吧。”
她瞥了眼窗外,廊下的腊梅落了满地,“去看看,江太医的药熬好了没有。”
颂芝应着去了,不多时便端来药碗。
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药香里混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甘醇。华妃接过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这药倒是比前几日顺喉些。”
“江太医说,加了些蜜炙甘草,既不影响药效,又能中和苦味。”
颂芝递上清水,“娘娘这阵子日日喝药调理,气色瞧着是好多了。”
华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期盼:“调理好了才好。”
“富察贵人虽没了胎,可莞贵人、惠贵人那几位的肚子,还都好好的。”
“皇上身子康健,她们能怀,本宫为何不能?”
颂芝忙道:“娘娘说的是。”
“只要娘娘得了龙胎,往后这六宫,自然还是娘娘说了算。”
“说了算?”华妃嗤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角楼。
“刚入宫那会儿,总想着皇上眼里只能有我一个。”
“可你瞧瞧,这宫里的红墙,圈进来的新人还少吗?”
她指尖掐着窗棂的雕花,“如今算是想明白了,独一份的宠爱是镜花水月,倒不如实实在在有个孩子。”
“年家在朝里头撑着,本宫再诞下皇子,这才是实打实的体面。”
正说着,掌事太监周宁海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账本,脸上带着难色:“娘娘,这是上月的用度账册,您过目。”
华妃接过翻了两页,眉头便蹙了起来:“怎么回事?”
“光是打那套赤金嵌宝的茶具,就用了这么些银子?”
周宁海躬身道:“娘娘您忘了?”
“那是给皇上生辰备的礼,料子是江南新贡的赤金,宝石也是特意挑的鸽血红……”
华妃将账本往紫檀木桌上一推,玉镯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罢了。”她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本宫知道了。”
周宁海刚退下,颂芝便捧着新沏的雨前龙井上前,见主子眉头紧锁,小心翼翼道:“娘娘,其实……”
“库房的银锭子确实见了底,昨儿小厨房去取燕窝,管事嬷嬷说只剩下小半盒了,说是得等下个月的份例下来才能补。”
华妃端起茶盏,指尖冰凉:“江太医的方子不能断,那药材都是贡品,少一味都不成。”
“还有给内务府皇管事的那笔打点银子,也得尽快送过去——富察贵人刚出事,宫里盯着翊坤宫的眼睛多着呢,断不能让人挑出错处。”
颂芝垂首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底下太监宫女的月钱也该发了,总拖着不是办法。”
“要不……让家里送些来?年大将军手握重兵,府中定不缺这点银子。”
“糊涂!”华妃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出些微,“哥哥在西北跟准噶尔人打仗,军饷粮草样样吃紧,上个月还递折子说军中有冻伤,正等着朝廷拨银买棉衣。”
“我在宫里安稳度日,怎能拿家事去烦他?”
她站起身,踱了几步,银狐坎肩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年家的根基在朝堂,不在后宫这点胭脂水粉钱上,断不能因小失大。”
颂芝忙屈膝请罪:“是奴才考虑不周。”她抬头想了想,又道,“要不……娘娘写封家书给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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