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怒化作漫天光雨,洒向千里荒野。所落之处,枯黄的衰草抽出新芽,龟裂的大地涌出清泉。那是被囚千年的“天”的意志在反哺众生。
李忘川自空中坠落,业火缩回他体内,只剩一缕将熄的苍白火苗。他半边头发雪白,眼角细纹深刻,却笑得像终于偷到一线天光的囚徒。
远处,三名麻衣老者跪倒在地,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他们献祭了全部,最终什么也没握住。
宇文叔侄匍匐在尘土里,神魂破碎。李忘川没有看他们,只是仰头望向渐渐放晴的天空。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正在愈合。
裂缝之后,似乎有另一双眼睛,正冷冷注视着他。
“巫神……”
李忘川轻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刀锋般的笑,
“别急,下一个轮到你。”
风终于重新流动,官道上,光雨未停,像一场迟来的春雨,洗净了所有尘埃。
突然,李忘川的脊背先于意识绷直。那是一种被“狩猎者”盯住的恶寒,目光并非从高空垂落,而像一柄冰冷的枪尖,自极远处的洪荒深处伸出,隔着千山万水,精准抵在他的后心。
空气没有波动,风也仍在吹,可天地在这一刻骤然收紧,仿佛整张画布被人从背后提了起来。
识海深处,天怒消散前那声沙哑的“谢谢”余音未绝,却又补上一句:“巫神山……在洪荒深处!”声音像一道裂缝,把“洪荒”二字撕得鲜血淋漓。
李忘川没有思索,没有权衡,连呼吸都省去半截。
——逃!
他双袖骤拢,足尖微旋,缩地成寸的符文已在脚底亮起。同一瞬,乾坤罩无声张开,像一层透明的水膜,将他的肉身连同气机一并吞没。
然而符文亮到极盛又猝然熄灭,他没有挪向远方,而是倒卷回自己的“乾坤世界”。这是诱饵,也是赌命:留在原地的残影将带着缩地成寸的光,指向错误的方向。
就在他身形消失的刹那,天空失去了颜色。一只百丈大的拳头,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过程,就这么“出现”在离地十丈的空中。
它不是灵力凝形,不是法相投影,而是真真切切的血肉与骨,皮肤呈玄铁般的青黑,指节上缠满断裂的锁链,锁链的断口处滴落灰白色的熔浆。
拳头落下,没有风声,没有爆鸣,甚至连光都未曾溅起,百丈之内的一切直接被“抹除”。大地、空气、光线、声音、法则……统统化作一张灰色的薄纸,再被无形之手轻轻撕碎。
地下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滚动,像是整片大陆的根骨被折断了脊。九天之上则响起清脆的“咔嚓”,仿佛某块看不见的穹顶,被凿出一道冰裂。
紧接着,一道空灵到近乎透明的嗓音自裂缝倾泻:“你疯了不成?还不是时候!此刻毁了这一界,我们都得陪葬!”嗓音不带怒意,却让整个天空都颤了颤。
大手的主人在云层后沉默,像被扼住喉咙的巨兽。空灵之音再度叹息,那叹息里带着久远的疲惫:“千万年前,我补天,是为催熟这未熟的世界;今日,却又得补地……就因为你这个讨厌的小家伙!”
紧接着,一道七彩光芒自裂缝垂落。它像一条被拉长的琉璃银河,每一粒光点都是一枚澄澈的星辰,旋转之间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光芒触及被抹除的灰白空洞,边缘处立刻生出嫩芽似的虹纹。灰白开始后退,泥土、草屑、风、尘埃……所有被毁灭的细节,像倒流的潮水,瞬息归位。
眨眼之间,官道如初,晨雾如初,连一片碎叶的朝向都与先前一模一样,仿佛那只拳头、那百丈空白、那末日般的寂静,都只是一场被擦去的噩梦。
乾坤罩下,李忘川站在自己的城楼上,双掌撑着冰冷的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风从城门洞穿过,掀起他鬓角一缕灰白,那是业火焚天后留下的余烬。
他俯瞰城下:摊贩刚支起锅灶,行人正挑开帘笼,孩童的纸鸢卡在飞檐上,一切如常,可他的心脏仍擂鼓般撞击胸腔。
“差一点……”他低语,嗓音干涩。
他原本打算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