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偏殿的药香像长了脚似的,缠缠绕绕在梁上柱间,足足七日都没散干净。琉璃窗被殿内的热气熏得蒙着层薄雾,凝结的水珠顺着窗棂往下滑,活像谁偷偷抹了把眼泪,滴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老四澹台鹊守在咕嘟冒泡的药罐前,鼻梁上架着的水晶眼镜片早被蒸汽熏得模糊不清,他时不时就得腾出一只手,用锦帕胡乱擦两下,镜片上便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水痕,让他看什么都像隔了层毛玻璃。
那药罐里翻滚的“情丝绕”解药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咕嘟咕嘟的声响听得人心安,药香里混着些微甜的草木气息——这可是用南宫旧宅老槐树下挖出来的“定魂草”,混着快马从极北之地运来的雪莲,足足熬了七个日夜才成的宝贝。澹台鹊盯着药罐里不断翻滚的药汁,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心里盘算着:“再熬半个时辰,火候就差不多了,太子殿下总算能脱离苦海了。”
当最后一滴药汁顺着银匙灌入太子澹台烬唇间时,窗外不知怎的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的翅膀掠过纱窗,投下的影子竟奇奇怪怪地拼出个安详的睡莲图案,淡紫色的轮廓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守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呆了,小声嘀咕着:“这可是吉兆啊!太子殿下肯定能逢凶化吉!”
清晨第一缕金光透过东宫寝殿的菱花窗,洒在铺着云锦的床榻上。澹台烬对镜整理衣冠的手忽然顿住,铜镜里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宫女捧着胭脂盒轻手轻脚经过,盒盖掀开的瞬间,往日里只要闻着就会让他连打三个喷嚏的茉莉花香飘了过来,可今儿个,那香气竟只剩下清浅的芬芳,半点刺痒的感觉都没有。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快步走到案头拿起那个绣着缠枝莲纹的香囊,凑到鼻尖深嗅——里面装着西域麝香、江南桂子,甚至还有老四前几日实验失败的“七情散”残渣,可这些往日里碰一下都会让他鼻尖发红的东西,此刻竟都温顺得像听话的小猫,没能引发半点熟悉的刺痒。
“恭喜殿下!恭喜殿下啊!”太医令捧着空药碗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老泪纵横,山羊胡子激动得直抖,“过敏症真的痊愈了!老臣行医几十年,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疗效!”他说着,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药碗摔进旁边的铜盆里,吓得旁边的小太监赶紧伸手去扶。几个煎药童子躲在门后,互相使着眼色,偷偷把试药用的兔毛手套藏到身后——那手套是用瑞王府暗桩传递密信时伪装的兔毛笔拆解缝制的,昨儿个还用来给太子试药来着。
澹台烬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试探着伸出手,抚摸着锦被上用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案,指腹传来细腻柔滑的触感,而非往日里一碰就会泛起红疹子的灼痛。他凤眸渐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快步走向院中,想要好好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无拘无束”。
可刚走到院中央,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墙角的兔笼上,脚步猛地顿住,随即“噌”地倒退三步,月白常服的下摆扫翻了旁边的青瓷花瓶,“哗啦”一声,花瓶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里面插着的芍药花散落一地。
“收、收走那对耳朵!快收走!”他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脸色也瞬间白了几分,连眼神都有些闪躲,不敢再看那兔笼。旁边的太监宫女们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见了兔子就突然变了脸色?
原来解毒期间,老四澹台鹊为了测试药性,曾剪下实验兔的耳尖绒毛混入安神熏香。当时澹台烬正陷在“情丝绕”的幻境中,迷迷糊糊间竟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型兔妖追杀,那兔妖有着一对比车轮还大的长耳朵,甩动起来“呼呼”作响,吓得他在梦里跑了整整一夜。从那以后,那对耸动的长耳就成了他最深刻的恐惧印记。
更糟的是,老四用来盛放兔毛的玉盒,恰是前朝南宫皇后装针灸用的“透骨玉盒”,盒底刻着的镇静符文与太子的血脉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反倒让他对兔耳的恐惧更深了几分。澹台鹊得知此事后,懊恼得直拍大腿:“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起来这茬!这下可坑了太子殿下了!”
“殿下这是创伤记忆引发的恐惧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