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像一块巨大的画布被不小心泼上了点淡青色的颜料。史官郑大人捧着新誊抄的《景和帝起居注》,脚步匆匆地踏进东宫偏殿。晨露打湿了他的皂靴,靴底沾着些湿漉漉的草叶,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像一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殿内。走到第三十七步时,他突然觉得脚底发粘,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低头一看,青砖地上蜿蜒着几道糖浆似的痕迹,在晨光下泛着可疑的荧光绿,亮晶晶的,像是有谁拖着条沾了蜜的尾巴爬过,那痕迹弯弯曲曲,一路延伸向殿内深处,消失在御案底下。
“怪哉......这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郑大人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疑惑。
他蹲下身,花白的胡子差点蹭到地面,那胡子上还沾着点清晨的露水。他用指甲轻轻刮了点“糖浆“凑到鼻尖,一股甜中带腥的古怪气味立刻钻入鼻腔。那味道甜得发腻,像是熬了三个时辰的麦芽糖,又带着点草药的腥气,像是混合了黄连和甘草,熏得他老眼昏花——这气味他太熟悉了,去年老四澹台鹊在太医院鼓捣“笑癫粉“时,炸飞的药炉里飘出的就是这种气味,当时那味道弥漫了整个太医院,差点把太医院的珍贵药材都熏得变了味,让太医们心疼了好一阵子。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像是有小老鼠在里面探头探脑,带着一阵轻微的响动。郑大人猛地抬头,正看见老三澹台墨踮脚趴在御案上,小小的身子几乎都要趴在案几上了,活像只努力够着高处食物的小松鼠。他手里的朱笔在《太子起居注》上勾勾画画,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神情专注得很。听见响动,小娃娃不慌不忙地合上册子,动作流畅得像只偷吃完油的小松鼠,转身冲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郑大人早呀~您今天来得可真早,太阳公公都还没睡醒呢。“那笑容甜得能酿蜜,偏生嘴角还沾着点可疑的朱砂,活像只偷吃胭脂的小狐狸,脸颊上还有块淡淡的墨渍,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史官狐疑地凑近,老花镜都快滑到鼻尖上了,他扶了扶眼镜,仔细一看,突然瞳孔地震——那本正经八百的《起居注》边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小像。工笔细描的墨线间杂着朱砂点缀,线条流畅,色彩鲜明,活灵活现得仿佛要从纸面上蹦出来:
辰时条目旁画着太子打喷嚏喷飞粥碗的瞬间,那碗碧玉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米粒在半空组成“不举“二字,每个米粒都画得圆滚滚的,像是在嘲笑。配的打油诗墨迹未干,墨色还带着湿润的光泽,显然刚写上去没多久:
“东宫晨膳白粥香,一个喷嚏震房梁。
若问殿下何所惧,南宫胭脂透骨凉。“
诗尾还画了个捂嘴偷笑的小人,眉眼弯弯,嘴角咧到耳根,活脱脱就是老五的翻版,连额头上那颗小小的痣都画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午时记录处添了幅《朱批现形记》——太子批奏折时被老五当椅子坐,小小的身子稳稳地坐在太子腿上,手里还拿着块点心,正吃得津津有味。太子手里的朱砂笔在公文上画出一串铜钱图案,每个铜钱都圆得规整,边缘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最绝的是每枚铜钱中央都描着张小脸,有挤眉弄眼的瑞王,眼角的皱纹都透着狡黠;有痛哭流涕的贪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还有个头顶“忠“字包的太子本人,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嘴角微微下垂。
酉时记载后附了张《五崽骑父图》。太子四肢着地作骏马状,额头顶着老二特制的“忠字贴“,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刚学写字的孩童写的。背上驮着五个笑出小虎牙的娃娃,每个娃娃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笑得眯起了眼,露出粉嫩的牙床;有的张着嘴露出小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有的揪着太子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老四还“贴心“地在太子屁股上画了个“御马监验讫“的印章,红得刺眼,旁边标注:“此马脾性刚烈,骑乘需自备金瓜子,不然会尥蹶子“,那标注的字迹还带着点稚气。
“澹!台!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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