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口的疼痛又一次袭来,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斥候说的没错,阻拦他的并非沈阳方向的援军,而是当初被他视作“无关紧要”的辽阳明军偏师。
那个攻占土木河寨时,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的队伍,如今竟成了索他性命的恶鬼!
“大汗!”
扈尔汉策马上前,他也有些慌了。
但在此刻,他知道他不能说丧气话,于是,振作精神,道:
“明军虽布下包围,可咱们还有万余众!只要集中兵力,朝着东侧山道猛攻,未必冲不出去!
大汗忘了,赫图阿拉城中还有二贝勒的人马,等咱们这边开战,二贝勒定会率军出城夹击,到时候内外呼应,说不定还能反杀明军一场大胜!”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指向东侧,仿佛已能看到二贝勒率军驰援的景象。
可努尔哈赤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扈尔汉,落在身后的八旗子弟身上。
这些人大多歪歪斜斜地坐在雪地上,有的靠在树干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哪怕是身边斥候的呼喊,都没能让他们睁开眼。
有的则抱着马脖子,手指冻得发紫,连缰绳都快握不住。
还有的伤兵躺在雪地里,伤口渗出的血早已冻成冰,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的甲胄上凝着厚厚的冰霜,战马低垂着头,鼻孔里喷出的白气越来越微弱,蹄子在雪地里踉跄着,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三天三夜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眼中满是悲凉。
“他们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没吃一口热饭了。”
他抬手,指了指那些昏睡的士兵。
“你看他们,现在只要倒下去,就能立刻睡着,这样的疲敝之军,怎么冲得出明军的重重围攻”
扈尔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从队伍后方疾驰而来。
他的战马口吐白沫,刚冲到努尔哈赤面前,便轰然倒地,斥候也摔在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声音很是慌乱:
“大……大汗!明军的追兵……从后面追上来了!还有科尔沁部的蒙古人,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要到了!”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队伍中炸开。
原本昏睡的士兵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恐惧;扈尔汉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前有孙承宗的辽阳明军伏兵,后有陈策的追击骑兵与科尔沁部的蒙古游骑,而他们自己,是一支三天三夜未歇、连握刀都有些费力的疲敝之军。
努尔哈赤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冷空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绝望。
现在的境遇,可以用八个字形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
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
这不是我努尔哈赤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密林中的寒风依旧凛冽,可努尔哈赤眼中的绝望,却如同被烈火焚烧的积雪,迅速消融。
他是努尔哈赤,是统一女真、建立大金的英明汗,不是只会在绝境中哀叹的懦夫!
辽东数十年,他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局面:
十三副遗甲起兵时的孤注一掷,萨尔浒之战时的四路围堵,哪一次不是从绝境中拼出的生路
“绝望没用!”
“越是绝境,越要拼命!只有拼,才能杀出一条活路!”
他勒转马头,目光扫过众将,斩钉截铁说道:“传令!所有辎重全部丢弃,能带的只有武器与战马!伤兵就地掩藏,能走的跟上,不能走的……各自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