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腾”地起身,抱拳行礼道:
“请陛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这就带着儿郎们冲上采石矶,擒了那陈庆之和萧氏小娘,为陛下分忧!”
他话锋一转,黑脸上露出几分困惑,挠了挠头盔下的鬓角:
“不过,俺老侯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江南那些火船,刚才看起来恁地利害,漫天遍野都是火,怎么一碰到咱们的船,就都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莫非……莫非陛下真得了什么神仙相助?”
这话问出了所有将领的心声,连一向沉稳的苏绰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道:
“侯将军所言,正是臣等疑惑。陛下一步三算,料敌先机,确实令人叹服。但这防火之法,请恕臣孤陋寡闻,遍览典籍也未曾见过如此神奇的防火之物。”
高欢闻言,不禁朗声大笑。他走到舰桥边缘,江风拂动他玄色披风,更显得气度从容。
“两个月前,当朕决定以铁索连舟之策稳扎稳打时,便已料到今日之局。”他转身面向众将,目光如炬:“陈庆之何等人物?岂会不知天时地利?东南风起,火攻破敌,这本就是名将必选之策。”
他缓缓抬手,指向“望霄”舰桥栏杆外侧覆盖的那层不起眼的灰褐色毡布:
“诸位以为,朕靠的是神仙相助?”他轻轻摇头,手指抚过那粗糙的表面,“此物,并非什么仙家法宝。”
高欢的目光落在苏绰身上,带着几分考较的意味:
“令绰,朕来问你,依你之见,世间万物,若要让它烧起来,皆需何物相助?”
苏绰闻言微微一怔,捻须沉吟道:
“这个……依常理而言,不外乎需要助燃之物,譬如干柴、火油,再则便是火种了。”
“说得不错,但还不够周全。”
高欢赞许地点头,随即哈哈一笑:
“诸位可曾想过,”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似在斟酌词句,目光投向远方水天一色之处。
片刻沉默后,他才缓缓开口:
“朕年少之时,曾偶遇一游方道人。彼时月下对酌,他曾言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而后,朕读圣贤书,又见孟子有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番话一出,众将面面相觑,连素来机敏的苏绰也露出困惑之色。
侯景更是挠了挠头,小声嘀咕:
“这……这和防火有什么关系?”
高欢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失笑。他唤来亲卫取过一根短蜡烛,另一只手拿起一个大一些的空茶盏,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将茶盏倒扣在蜡烛火焰之上。
“朕说这些,无非是想让诸位明白,”
他一边动作,一边继续解释:
“在这天地之间,尚有许多事物飘飘渺渺,无形无体,我们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这事物却真切地存在于我们周围。”
火焰在茶盏内跳动了两下,随即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就如同儒家先贤所说的浩然正气,道家古圣所言的真气,还有……”
他猛地掀开茶盏,指着已经熄灭的灯芯:
“还有今日用来灭火的,这火船之气!”
苏绰忽然“啊”了一声,眼中闪过明悟之色:
“陛下的意思是……这燃烧,还需要一种看不见的气?”
“正是!”
高欢赞许地看向苏绰,随手将蜡烛与茶盏递给亲卫:
“这种气,无处不在。你们看,”他指向江面上还在燃烧的梁军火船:
“那些火船之所以能燃烧,正是因为有这股气在助它。而朕所做的准备,就是将这气隔绝在外。”
说着,他再次指向那层灰褐色“毡布”:
“至于这防火毡布……匠作营何在?”
一名身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立刻出列,躬身道:
“臣在!”
“告诉他们,此物如何制成?如何铺设?”
那名官员声音带着激动:
“回禀陛下!此乃陛下天授奇思!臣等奉陛下密旨,于两月前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