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冷。
他身为天子,可以仁慈,却绝不愚蠢,更不会因几滴眼泪、几句哭诉,就任由他人摆布。
否则,这天下早就乱象丛生,不知几度易主了。
宁华的声声哀求,步步退让,落在他眼中,听入他耳里,非但未能让他怜惜,反而愈发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绝非她口中所说的痴心,而是她所图甚大。
不得不慎重,不得不设防!
思及此,元和帝微眯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宁华,上京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你又何必执意要在明熙的婚事里枉做小人?他心属裴五,而裴五亦非庸常之辈,二人堪称佳偶。自明熙接她入府参与家宴那日起,朕便已在心中默许此婚事,待她及笄,朕自会赐婚。”
“除了明熙,这上京城中尚未婚配的子弟,任你挑选。”
“至于荣国公府开枝散叶之事,并非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所应思量、更不应宣之于口。此事,唯有明熙与裴五姑娘,方有资格决断。”
这是他给谢宁华最后的机会!
谢宁华声音陡然扬起,带着凄厉的哭腔,积压多年的情愫如决堤之水:“可旁的人不是荣妄啊!”
“儿臣唤了他十余年“表哥”,也将这份心意藏在心底十余年了……当儿臣知道父皇有意撮合我们时,儿臣欢喜得整夜难眠,却连笑都不敢太放肆,只怕稍一不慎,就将他吓退了。”
“儿臣那样小心翼翼,一步步地试探,也一寸寸地深陷……儿臣总以为,有父皇您的成全,我与表哥注定是要做夫妻的。”
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满是心灰意冷的悲凉:
“可没有……”
“您轻而易举就改了主意,一切全凭他的心意。您的主意能随随便便的改,可儿臣付出的心意……又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父皇,刻刀划过木头尚会留痕,何况儿臣是活生生的人……这颗心既已刻下荣表哥的名字,就轻易剜不去了!”
谢宁华手上一点点加重力道,簪尖又没入皮肉几分,血痕沿着脖颈蜿蜒而下,仰着头,眼底是一片破碎:“父皇……儿臣耍了个心机。在来求您赐婚之前,我已将消息放了出去,若嫁不得荣表哥,宁华甘愿一死。”
她的声音颤抖着,却字字清晰:“求父皇……原谅儿臣这点卑劣的算计吧。”
“若儿臣此番侥幸未死……求您为我赐婚。”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金簪向喉间狠狠刺去,带着一丝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如扑火之蛾,赌上此生。
元和帝唇角掠过一丝自嘲的冷笑,抬手轻挥,霎时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殿内。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谢宁华手中的金簪已然易主。而她那只执着金簪的手,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无力地垂落下来。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大殿,尖锐得刺人耳膜。
“朕是帝王。”
“朕可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亦可从善如流。但朕,绝不接受任何威胁。”
“谢宁华……你,太让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