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三法司会审的第七日,京城突然传来辽东急报——“建州女真蠢蠢欲动,李如松请求增兵”
。
这封奏书像颗石子投进沸油,让原本聚焦于高有案的朝堂再次哗然。
高有在天牢里接到消息时,正用指甲在墙上刻字。
他听到狱卒的禀报,忽然狂笑起来:“李如松啊李如松,你想用边境来施压?晚了!”
他凑近铁栅栏,对狱卒低语,“去告诉刘成,把那箱东西送到内阁去,就说……就说与建州通敌的证据,不止一份。”
与此同时,姚文蔚正在都察院批阅奏折。
当他看到李如松的奏疏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不像李如松的风格,”
他对身边的陈邦科说,“他向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会突然请求增兵?”
陈邦科看着奏疏上“建州女真”
四字,若有所思:“大人,莫非李成梁是想借边患,逼陛下尽快结案?高有若不死,恐生变数。”
“变数?”
姚文蔚拿起朱笔,在奏疏上圈出“蠢蠢欲动”
四字,“你以为高有会坐以待毙?他手里肯定还有后招。”
他忽然想起昨日张问达送来的密信,里面提到高有府中搜出的文书里,有几封涉及蓟州总兵府的信件。
“备马,”
姚文蔚突然起身,“去内阁见石大人。”
内阁值房里,石星正在看高有送来的“密箱”
。
箱子里装着一叠文书,竟是蓟州总兵戚继光当年与蒙古部落的议和信件,其中几封还提到“借道辽东,互通有无”
。
石星的手微微颤抖——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亲信,这些文书若公之于众,不仅会牵连众多官员,更会动摇军心。
这些虽然是假的,不过当事人都不在了,有口也说不清啊!
“石阁老,”
姚文蔚推门而入,看到案上的文书,心中已然明了,“高有这是想拖整个文官集团下水。”
石星抬起头,脸色苍白:“姚大人,你可知这些文书若交给陛下,会是什么后果?如今陛下性格大变,疑心很重……要知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啊!”
“所以高有才敢有恃无恐。”
姚文蔚走到案前,拿起一封文书,“他知道,我们不敢让这些东西曝光。
但他忘了,李如松此刻在辽东,手里有兵!”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朝堂的争斗,早已不是简单的文官与宦官之争,而是牵扯到边镇、厂卫、甚至外敌的复杂博弈。
“三法司的结论,”
石星沉吟道,“必须在今日之内出来。
高有若不死,辽东的兵,怕是调不动了。
这样吧!
告诉马荣!
京营的任命按照他的来吧!”
“大人?这……”
姚文蔚有些急了。
“只有这样了!
上面的文件要是爆出来……”
石星走到窗边。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想起李成梁密信里的那句话:“朝堂如弈局,无筹码则无落子之地。”
如今,他们的筹码,就是李如松的十万铁骑,而高有的筹码,却是足以颠覆朝局的秘辛。
这场博弈,谁都输不起。
万历二十五年正月初九,三法司终于做出终审判决:“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有,主使伪造边将文书,诬陷忠良,依《大明律》处斩,秋后问斩;逃兵王二,从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正月十二,消息传到辽东。
李如松正在教儿子李应祺练箭,听到亲兵的禀报,手中的弓骤然松开,羽箭“嗖”
地一声射穿了靶心。
“好!”
他低声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总算没白等。”
幕僚愕然,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