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到这,得走一条又长又难走的山路。
冬天的山路,简直要人命。
融化的冰雪让路面又湿又滑,运货的牛车队,十次有八次会陷在半路。
几匹好马在一次事故里滑下山坡,连同珍贵的砖石一起摔得粉碎。
里昂的办公室里,油灯整夜亮着。
桌上堆满了各种报告:物资消耗报告,工程进度报告,人员伤病报告。
每个数字都让他心头一紧。
物资消耗飞快,进度却几乎没动。
伯爵的封锁就像悬在头顶的剑,冬天每过去一天,剑就落下一分。
他们没有时间了。
深夜,寒风呼啸。
工地上早就收工了,只剩几堆火还在黑暗里摇晃。
索林·石眉一个人坐在倒塌的一号高炉废墟上,没有喝酒。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个石头雕像。
月光照在他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他手里摩挲着一块熔炼失败的炉渣,粗糙的表面硌得他手心疼。
矮人揪下了一小撮胡子。
他明了这项伟大的技术,他能亲手造出那吞吐天火的钢铁心脏。
可他现在才现,把这项技术教给别人,让它像种子一样遍地开花,比明它本身要难一万倍。
他是个伟大的工匠,却是个失败的老师。
“吾主的神谕,在我手里,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苦。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里昂披着一件厚斗篷,走到他身边,默默的坐下。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些死气沉沉的工地。
过了很久,里昂才开口,声音沙哑:“是我太急了。”
“不,不是你的错。”
索林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反驳里昂,“我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低估创造这件事了。”
他举起手里的炉渣,对着月光。
“吾主给了我们神启,就像给了我一把能打开宝库的钥匙。
但我现在才现,我只会自己用这把钥匙开门,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教会别人用它。”
他的话,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技术,不只是图纸上的线和数字,它是经验,是手感,是对火候的感觉,这些东西,我怎么教?”
索林的拳头重重捶在身下的废墟上,“我没法把自己掰成十块,塞进十个学徒的脑子里!”
里昂沉默着,他能说什么呢?他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也变不出十个合格的工头。
画上的宏伟蓝图,在现实面前,看着那么假,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