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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越说越低。

好似这场曲水流觞,红绸一牵,就让他崔三美梦成真。

哪怕最后水鹊还同那齐二齐朝槿成婚,也是二婚的小郎君了。

他后头的声音太低,水鹊还没听清楚这话音,魏琰大刀阔斧地上前,铜剪一张一合,“咔嚓”,红绸就断了,飘零在地上。

浑如刷漆的剑眉压着,脸色沉沉。

红线晃晃悠悠,一饮而尽了。

众人皆是隐隐熏醉状,见此景忽地静默。

秋风一打,邓仓惊愕地讷讷出声:“崔三公子,这……”

红绸彩线系酒瓢,几乎是与合卺酒无异了。

高朋满座。

水鹊吃了点东西,原先醉醺醺的状态好像回来了几分清明。

他道:“还好。”

崔时信见他的情状不像是勉强,于是让小厮将酒杯满上。

余光一瞥,却见一抹红色。

崔时信抬手指向远处酒坛口扎着的红绸,让随侍小厮拿了过来。

筵席很好,如果没有那么多酒令游戏让筵席主人说胡话就更好了。

吃得差不多,时辰又还早,郑鹤提议再玩两轮就差不多可以收拾回去了。

他说着,正好是轮到他抽酒令筹,“瞻之在前,忽然焉在后——来迟处五分!”

说的是宴会上迟到的人喝半杯酒。

水鹊堪堪吃完人家给他剥了一碗的虾肉。

他一双寒目,眼底情绪翻滚,“你怎么不挂我送你的南红珍珠?”

水鹊觉得那珍珠串好看是好看,但是挂在宫绦上

哪家哥哥会日日夜夜控制不住去想义弟那磨红的腿肉,长衫底下的粉色,甚至还想舔一舔人家的锁骨窝?

连给人踹了一脚、狠狠咬了耳朵,也觉得对方一副气恼的样子可爱得紧?

人家态度好一些,什么都不用做,自己就先迷得骨软筋酥了?

这已然远远超出了兄友弟恭的范畴。

和当头一棒似的,他骤然酒醒了。

还呛了呛,咳嗽几声,硬是拿手遮掩着半张小脸,给呛出了眼泪来。

白腻的脸颊飞红,原本齐整的睫毛,如今软软地黏在一起了,满眼水光潋滟。

他方才净了手,宫绦没系好,松松散散的,衣袍的对襟也疏忽地敞开来了。

呛得漏了几滴透明的酒液。

盛在那无意中袒露的锁骨窝,酒气一涌上来,整片肌肤粉腻腻的。

谁年纪最轻,魏琰知道的。

在场的还有个人尚未及冠呢。

可不就是水鹊年纪最轻。

再一看人,已然是抿起唇,眼神只差没写上“全怪魏琰的破手气”了。

魏琰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什么情况,总是抽到针对水鹊的酒令筹。

魏琰胸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烧,坐回位子,脸色更是阴沉沉得能滴出墨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糟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水鹊和旁人亲密些,心头就不爽利。

……这正常吗?

魏琰眉峰拱起。

脚去了。

这厢有人继续抽酒令筹,“巧言令色,鲜矣人仁——自饮五分。”

相安无事。

水鹊发现光是他们两个人刚刚出去一趟的功夫,这边都再酒过三巡了。

下酒盏吃得七七八八,小厮继续布菜。

魏琰无端心中窝火,“喝酒就喝酒,爽快着些,整这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他看着像是莫名其妙地生气的。

水鹊有点懵了。

崔时信一哂置之。

为了打散眼前这不尴不尬的气氛,其余人赶紧再热热场子,抽筹喝酒。

天青日白。

他这是心思昭然若揭,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水鹊没察觉气氛古怪,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只舔了舔嘴唇,似乎换了一种酒,也好喝,尤其回甘。

崔时信捏着酒盏,脸上噙了一抹笑,倾身,偏头到水鹊脸颊边耳语。

“你日日念叨着齐郎齐郎,届时鸳鸯帐,烛影摇红,他怎么想得到,他的小情郎却是第二次同男人喝合卺酒了。”

就是一段普通的红绸,崔时信把在掌心中,定定看了一会儿,念头浮上来。

“既然是来迟的你我共饮……”想着什么,他的耳根一烫,面上波澜不惊,但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把玩红绸,一挑一绕再系上。

那两只高足杯的酒盏,就用红绸严紧地纠缠、联结在一块了。

水鹊没多想,以为这也是两人同罚的游戏内容中的一环。

两人各自拿着酒盏,中间一根红绸悬系着。

背后凉飕飕的,还轮到他喝酒。

崔时信压低声音,问他:“还能喝吗?不如我把酒囊给你。”

他出门饮酒,家中的母亲是要给他在袖中备一个酒囊的。

不过崔时信玩酒令游戏的运气向来不错,酒量也好,平素是用不上的,只是为了安定家人的心,才老实备上。

之后和水鹊一起出来,倒是可以主动备着了。

魏琰回过神来,就想帮水鹊系好宫绦,再理一理半敞的衣襟。

双目锐利地一眯,指节曲起,一挑,手掌中就多了个荷包。

水鹊呆呆地看着他,再看了看自己腰间,宫绦果真空荡荡的,原先挂的荷包落到魏琰手里了。

“……还给我。”他细声小气地说着,伸手去要自己的荷包。

魏琰反而后仰,手往后往高地抬远了。

唇瓣也是,湿淋淋,洇得愈加红了。

叫人想俯首为他舔舐干净。

魏琰心头一震。

如梦初醒般的,暗骂自己。

魏琰啊魏琰,你那是想养个义弟吗?

他绕过去,曲着一边膝头,姿势恣意地坐在水鹊毡子的角落,讨好地试探道:“我替你喝了?”

毕竟是熟人的酒令游戏,叫别人帮忙喝了作作弊也没什么。

“……还是算了。”

水鹊愿赌服输,依着游戏规则,举着白釉酒杯,雪白的脖颈仰起。

他这次喝得有些急了。

论语玉烛绕了一轮,回到他手边,心不在焉地抽出一支,“后生可畏——少年处五分。”

“谁的年纪最小?老老实实报上岁数来。”

他手随意揽在后脑往后靠,倚着叠桌。

话音刚落,身形一僵。

在场的几乎皆是年纪相仿,只有魏琰稍长两三岁。

这个时节最适合吃蟹,尤其是江南湖蟹,九月吃圆脐的为好,再到十月,就吃尖脐的,口味更佳。

炒蟹、渫蟹、洗手蟹,还有炒蛤蜊、虾蕈等各式各样的江河湖鲜。

水鹊前面没怎么吃,下酒菜吃了四分饱,就是要留着肚子给这些茶饭羹汤的。

金膏浓腻,蟹肉滑润。

还有主人家和旁边的人自觉地给他剥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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