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往哪儿踢的？”他问。
小八颤抖着手指向右前方。
宋归程抿紧嘴唇，在原地思考片刻，而后道：“走，去看看。”
“去、去看看？”小八为宋归程的大胆感到震惊，他摸着自己的肩膀，表现得有些抗拒，“万一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呢？”
宋归程替他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土，语调幽幽地说：“现在不去把他解决掉，万一它晚上来找你的话……”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小八四下打量着，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进前方稀薄的雾霾中。
他拉了下宋归程，准备去另外的地方看看，却看见刚才被他踢走的那颗石子，居然又自己滚回来了。
小八呆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青灰色的不规则石子顺着脚下的石板，咕噜咕噜咕噜，一路滚到他的脚跟旁。
“啊——”他吓得大叫一声，整个人往宋归程身上跳。
奈何如今的宋归程身体瘦弱，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118号听到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当即道：“呵，没想到我，进副本就叫我名字的时候你就想到我了，现在触犯规则不明生死的时候就想不到我了，呵呵。”
“不是，你听我说……”116号上前两步正欲解释，118号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甩头走了。
看着118号怒气冲冲的背影，116号有点欲言又止，他刚才是真的没想起来118号这个人，不是故意的忽视，而是潜意识里没想起来有这号人。
如果不是118号来找自己，他估计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人在人群中的存在被刻意弱化，连记忆都是。
108号：“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害怕……”
宋归程：好样的，要不你还是和别人一组吧。
108号还在继续他的歪理：“当痛苦和别人诉说，痛苦就会被平分，同理可得，当恐惧和别人讲述，就会……”
“就会变成双倍的恐惧。”宋归程面无表情地反驳他。
总之在宋归程强烈的抗议，并且以不和他组队为要挟之后，108号终于放弃了平摊恐惧这个想法。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只会认为是自己太紧张出现幻觉了，但在诡异的副本世界，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能让他思考再三。
毕竟他的生命，大部分时间都握在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细节里。
宋归程稳了下心神，把平安符从背包里拿出来，让小八在原地等着，自己上前去看。
小八伸着脖子往前面瞅了两眼，非要和他一起去：“这样我俩谁死了还能有个人收尸。”
宋归程：“……”这还真没想到。
黄雾弥漫，可见度很低。
宋归程和他身后的小八猫着腰，尽量把脚步放轻，生怕惊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是雨水滴落在土地上的腥味。这味道本来很淡，却随着两人的前行愈渐浓郁。
宋归程轻声问：“你闻到了吗？”
小八茫然地摇摇头，而后意识到什么，紧张地问：“你闻到什么了？”显然已经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了。
安康孤儿院被高高的围墙包围着，看起来场地逼仄，其实占地面积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教室外的空地分散着花圃和草地，还有些或宽阔或狭窄的走道，与面前的主路相接，路两旁栽种着一些矮小的树木，枝头凋零。
倘若是春天，这里必定是另外一副景象。但眼下寒风呼啸，空气似乎凝结成冰刺入人的骨髓，将全身的血液冻结起来。
宋归程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天空并没有下雨，但淅淅沥沥的淡黄色雾霭，使天色愈发灰暗。脚下因为昨天的雨水依然湿漉漉的。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小八捂住耳朵，一咬牙一跺脚，仿佛烈士就义一般，“走就走！”
宋归程看得想笑。
根据他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在副本里遇事逃避绝不是正确的选择，苟着能获得一时的安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迎难而上，破釜沉舟，才能尽快通关副本。
两人踏进潮湿的泥土地里，鞋子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声音。
“嘶——”宋归程的屁股重重地摔了下，痛得叫了声。
他望向身旁神色惊恐的小八，问：“怎么了？”
小八的目光从那颗石子上移到了宋归程身上，看到宋归程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说：“我刚才踢出去的石子，自己滚回来了。”
石子？
宋归程屁股下面都是石子，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脚，确定没出什么大问题后，才把坐在地上的小八扶起来。
116号望着118号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旁边的114号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有点尴尬。
不过为了不耽误少得可怜的自由探索时间，他决定等晚上睡觉之前再和他说一下这件事。
宋归程带着小八——他给108号取的代号，沿着小路向前走，道路两旁是泥泞的黑土地，上面有一些脚印，除此之外就是冷风和枯树。
浓雾渗透进他们的身体里面，宋归程轻轻咳嗽了一声。
围墙高耸，他们走过的这片区域，别说门，就连个老鼠洞都没看见。砖石砌得严丝合缝，将他们牢牢地禁锢住。
另一边，116号找到落单的玩家，打算和他一起组队。
两人已经说好了，正准备出发时，他的肩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拍了一下，他惊恐地转过头，看到了脸上薄怒的118号。
118号真的很生气，昨天喊了他的名字，触犯了规则也就算了，今天还直接忽略他直接明目张胆地找别人组队！
他正准备出言讽刺，却见116号愣了一下，他脸上是一种很怪异的神色，拧紧眉头思考几秒，然后露出一种恍然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他立马道歉，“我……我刚才没想到你……”
【我看这小孩打小就会说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考虑得太全面了，连身后事都想到了】
【没用的玩家and有用的细节】
……
然而待两人走近，看清了面前的景象时，小八就后悔了，为什么不留在原地等宋归程。
宋归程没回答他，只是说：“走吧，还在前面。”
这股味道越来越浓重，他胸口有些发闷，手心冒出一些冷汗。
大概又走了五六米，宋归程突然看见薄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肥胖臃肿，无言地站在树下，面朝他们俩的方向。
一阵恐惧让他全身毛骨悚然。
等他再看一眼，却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两人一组，这样快一点，还能有个照应。”105号观察了一下略显空荡的庭院。
分组行动，显然是最快的探索方式。
大家依照105号的话两两分组，108号吵着要和宋归程一组，宋归程当然无所谓，就是求他一会儿找门的时候别再讲恐怖故事了。
108号噘嘴道：“你真的不想听吗？”
“不想，”宋归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你这么执着地要讲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