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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5_第十一章 慈母慰儿心(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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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摇摇头:“方才皇祖母不是说了,好些伯母婶婶在永和宫,我去做什么,怪麻烦的。”他说罢往承乾宫去,小和子无奈地一路跟着,絮絮叨叨半天劝说他去请个安,结果被小主子不耐烦地骂了,捂着嘴再不敢开口。

进承乾宫的门,骤然的冷清让胤禛心里一颤,养母去世后,承乾宫里的人手清减了许多,加之这边他还算在为养母守孝,太监宫女连说话都很小声,更别说什么欢声笑语了。

“四阿哥,你回来了?”

正往门里去,忽然听见清亮温柔的女孩子声音,那么熟悉的一声“四阿哥”,胤禛循声望过去,廊下站着亭亭玉立的毓溪,她脸上灿烂甜美的笑容,顿时扫去承乾宫许多阴霾。

“四阿哥,毓溪小姐可真好看。”小和子贼兮兮地凑上来,被主子在脑门上赏了一巴掌,胤禛瞪了他一眼便往毓溪那里去,小姑娘周正地屈膝行了礼,他则问:“你一早来了?”

“你别说这样的话。”布贵人稍稍有些着急。

“不是我狠心。”岚琪长长一叹,“哪怕他真的不认我了,我也会一辈子护着他不让人欺负他,可我不想做母子做得那么辛苦,我做娘的对儿子说句话,还要处处小心,那是什么滋味?十几年了,我受够了。”

布贵人还是劝:“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你也别把他想得太聪明,你委屈我知道,可孩子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你也耐心一些,现下谁也不管你们,就这么僵着,能好得了吗?你都委屈十几年了,再委屈一次好好和四阿哥说说,也不难。”

岚琪脸上软下几分,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轻声嘀咕:“我知道,我不过是冲姐姐发发脾气,心里总是明白,就因为我是做娘的,受委屈也是应该的。”

布贵人哭笑不得,捧着心口说:“刚才你说得那么激动,把我吓坏了。”

岚琪笑着点头,布贵人却嗔怪:“孩子们都长大了,我都三十多了。”提起这个,便轻声说,“前日皇上破天荒来了钟粹宫,把我们都吓坏了,万岁爷在屋子里和端嫔姐姐说了好一阵的话,我和戴贵人都猜,该是为了纯禧公主,这眼瞧着奔二十的大姑娘,总留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不知要往哪里嫁去,这两天端嫔姐姐脸上都沉甸甸的。”

“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能舍得吗?”岚琪叹息,“虽说哪怕留到四十岁也愿意,可耽误孩子的婚姻大事和前程,心里更过意不去,做娘的总是两难。”

布贵人则满足地笑道:“能把端静带在身边看着她长大成人,我已经心满意足,不怕她出嫁的那一日,我心里都想好了。”

岚琪赞她:“还是姐姐宽心。”

但布贵人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岚琪,好半天看得岚琪都奇怪了,才突然问:“你呢?到底和四阿哥怎么样了,我知道你心里对什么事都有分寸有把握,可我看着心悬得很,男孩子不比女孩子,大了他们更会藏心思,你一向对孩子们很体谅很宽容,怎么不哄哄四阿哥,好端端的还不让他来给你请安。”

玄烨算是松口气,他怕岚琪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事,而是在自己面前硬撑着不在乎,这会儿连脸上神情都松下来,懒懒地歪了身子,要岚琪给他揉揉腰背。

岚琪不耐烦地说:“宫里要给您揉腰背的人队伍都排到午门去了,非要特地跑来烦臣妾做这力气活,几个小祖宗每天缠着要抱抱,臣妾的胳膊也抬不起来呢。”

玄烨听说立刻翻过身,要捏捏她的手臂,却又被人推着躺下去,娇嗔道:“谁稀罕。”

“那你也抱抱朕?”玄烨转过脸促狭地笑着。岚琪在他胳膊上使劲一搓,发脾气似的说:“就会欺负人。”

玄烨大笑,责备道:“胡闹,你不怕把朕的胳膊拧了,那是杀头的罪。”身后人却得意地说:“人家才不傻,手里有的是分寸。”

毓溪喝了两口热奶茶,身子暖暖的,脸上又飘起红晕,可是见四阿哥皱着眉,有些紧张,想起进宫前无意中听额娘和

阿玛说的话,心中打鼓,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四阿哥,你现在叫德妃娘娘额娘了吗?”

最早最早,是毓溪头一个问他的,彼时四阿哥想也没想就回答出来,今天却愣住了,好半天自顾自地喝掉一整碗奶茶,才回答:“我总觉得,不大一样了。”

毓溪是听阿玛额娘私下里担忧,说宫里传闻德妃娘娘与四阿哥母子不和睦,她也一直悬在心里,今日见了德妃娘娘依旧那样温柔亲昵,倒是四阿哥看着怪怪的。

“我在宫外头就听说……”毓溪很紧张,松了手中的茶碗,垂手在桌下绕着手指,慢吞吞道,“四阿哥和德妃娘娘,不和睦吗?你为什么还一个人住在承乾宫?”

青莲嗔怪道:“将来成了福晋,成了你的主子,你再敢这样扒着门看,一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和子憨憨笑,十分憧憬地说:“不知几时才能喊一声福晋,太子还没娶媳妇呢。”

“你又多嘴了,等我回了德妃娘娘,打断你的腿。”青莲使劲拧小和子的耳朵,呵斥他,“一心一意照顾主子,不要去想旁人的事,太子和阿哥们的事,该你说的吗?”

小和子怕挨打,连连答应,可还是被青莲责罚不许吃晚饭,倒是之后去永和宫回话,德妃娘娘听说四阿哥和毓溪小姐在一起好好看书写字,高兴地赏了他一碟芝麻糖,自然有更好的点心让带回来给阿哥和小姐吃。

且说胤禛和毓溪在正殿赏罢了字画,胤禛就让人把笔墨书册都拿去那里,毓溪坐在一旁磨墨,胤禛心无旁骛地背书诵读,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承乾宫内华灯初上,青莲端着小和子从永和宫带回来的点心进来,温和地说:“小姐饿不饿?我们四阿哥近来都不进晚膳,只怕您饿了吧。”

胤禛忙从门前挪开,光线更明亮地照进来,落在毓溪的脸上,秀美白皙的脸颊似绽放光芒,她笑着回过头要说话,却见四阿哥的目光直直地停在自己身上,小姑娘怦然心动,羞涩地垂下脸,轻声说:“四阿哥,你喜欢吗?”

“喜欢。”胤禛脱口而出。

毓溪怔然举目望着他,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怯怯嗫嚅:“喜欢这幅画吗?”

胤禛仓促地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在她手里的画上,点了点头说:“喜欢,这幅就留下好了,我近来也学着画画了,闲来临摹也好。”

“是。”毓溪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卷起来,偷偷又看了一眼胤禛,转过脸轻声说,“皇后娘娘薨后,我就病了,一直没能进宫对四阿哥说声节哀,今天看到四阿哥精神不错,也放心了。”

但岚琪已转回神思,略想一想后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四阿哥在承乾宫住满二十七个月为皇后守孝,他自己也愿意,既然是皇上和四阿哥自己的意思,我不便干预。隔着两道门而已,不会有什么事,你安心照顾四阿哥起居,人食五谷他万一有什么头疼脑热的病也很正常,我不会责怪你。”

青莲方才见环春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不那么简单,赶紧屈膝答应便要告辞,环春送她出来,两人并肩走,轻声说:“大概母子俩心里都有事,他们生的一个脾气,自己不弄明白,旁人说什么都不顶用,姐姐只管照顾好四阿哥,和从前一样就好,别太紧张了。”

青莲却叹息:“我原以为能和从前一样,可不知道心里害怕什么,这些日子更是奇怪,夜里稍稍听见动静就醒过来,怕会有人来伤害四阿哥。”

环春笑道:“这样子自己身体垮了,还怎么照顾四阿哥,姐姐既然一心要完成皇后娘娘的遗愿照顾好四阿哥,自己先要硬朗才是。”

两人说着话出门,环春索性跟了走一遭,亲眼看到四阿哥坐在皇后的寝殿里发呆,心里也好生发闷,回来又不敢对主子说,她就不明白了,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毓溪点头:“来了半天,已经在宁寿宫吃过粥。”

胤禛微笑:“我也才吃了粥来的。”似乎不知说什么话好,问道,“你这就要走了?”

毓溪笑着晃了晃脑袋:“特地等四阿哥回来,我阿玛从江南得了几幅字画,我送进宫来请德妃娘娘赏玩,娘娘说四阿哥喜欢这些,让我拿来先给你挑选,若是喜欢就都留下,有不喜欢的,娘娘再收着。”

胤禛哦了一声,要往自己的屋子去,毓溪立定没动,喊了他道:“去四阿哥的屋子,不大方便,字画搁在正殿里头了,那里宽敞也铺得开。”

小姑娘粉面微红,赧然垂下眼帘,因不见四阿哥应答,自己便转身往正殿去,倒是胤禛愣了愣,被小和子推了一下才跟过来,但见正殿里铺了新的地毯,地毯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卷画轴,毓溪跳进去就跪坐在地毯上,朝四阿哥招手说:“再晚些,天暗了看不清楚,点蜡烛看怕烧着了。”

“还能怎么着,他到底是我儿子。”岚琪一改方才面对内务府那群老奸巨猾的奴才时精明能干的气势,这会儿软软地伏在桌上嘀咕,反像是受了委屈的闺女似的,“我早就想好了,他再不理我,我就去找他,他是我儿子,只有不要爹娘的孩子,没有不要孩子的父母。”

布贵人松口气说:“你们注定是母子了,脾气也都一样,好在你还明白自己是做娘的。”

姐妹俩说说体己话,岚琪心里畅快多了,但之后几天青莲每日来禀告四阿哥的事,那孩子仍旧心事重重的,不知道他到底在烦恼什么,书房里也没什么异样的动静,岚琪心里很担忧,一时又找不着好的机会去和儿子说说,越担心越着急。

腊月初七时,袁答应生下小公主,母女平安,宫里总算添了件喜事,腊八这天太后又在宁寿宫赏腊八粥,虽非铺张庆贺,宫里总算热闹了些,皇帝的意思是还侍奉太后这位长辈在宫里,不能太过悲伤逝者,而忘了对太后的孝道,如此宫里人更放得开些,只是谁都明白其中的分寸。

阿哥们这天也都早一个时辰下学,一道往宁寿宫给太后磕头领赏,兄弟们吃了粥各自要回去,四阿哥带着小和子几人步行回承乾宫,经过永和宫门前,他稍稍停了停脚步,小和子笑嘻嘻上来说:“主子,咱们进去吗?”

岚琪这才露出几分严肃,不是怪姐姐多事,而道:“姐姐也觉得,我该去哄着他?我可没有不许他来给我请安,只是天冷不要他一清早少睡半个时辰就为了看我一眼,晚上也是怕他一冷一热生了病,我还不够体谅他?”

布贵人见她要生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岚琪放下茶碗,显然是生气了,自然不是冲布贵人来的,冷静了半晌后才说:“布姐姐,你也不是处处哄着端静,姑娘不听话的时候,你和端嫔姐姐也会教训吧?”

布贵人点点头,又听岚琪继续严肃地说:“我是他额娘,不是他媳妇,更不是他的奴婢,我从前是顾及皇后的感情,也自认对孩子愧疚,才小心谨慎地对待母子关系,可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他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那么谨慎那么小心,甚至在他面前有些卑微?该教的道理我就该堂堂正正地教,做什么老要瞻前顾后怕他讨厌我,就是因为这样想的,我对他说话稍稍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他心里大概就觉得不对了,你们都来问我怎么和儿子这样了,事实上是他对我有意见。”

布贵人见岚琪这样说,知道她也憋屈久了,索性想让她放开怀抱好好说,岚琪也是说得起劲了,心里一阵痛快,饮下半碗茶继续道:“温宪不听话,我都动手打过她,十三、十四这么点儿我也照旧会红着脸训斥,只有对他,我像供着佛爷似的,还算什么母子?若是要这样注定不能长久,还不如现下就淡了情分,他自强自立去,我也落得清静。”

其实皇帝并非特意要烦岚琪做这力气活,岚琪手里的功夫也绝比不上太医院里的推拿师,可他就是喜欢这双手在自己身上揉搓,那力道不轻不重,不说能舒缓多少筋骨酸痛,就是她在身边,三两下自己就放松犯困,往往能踏实地睡上小半个时辰,十分解乏。

日子转眼就入了腊月,又是一年清静的腊月,岚琪倒乐得清静些好休养,但还是难免一些送往迎来,永和宫里忙不过来时,布贵人就会来帮忙照顾阿哥公主。

端静公主大了不喜欢黏着母亲,并没有来,布贵人哄了小家伙们午睡,在一旁看岚琪应付内务府的人,好半天停当了,她泡了茶送来与岚琪一道用,见她满面疲倦,笑道:“刚才看着你应付那些狡猾的老东西,我都记不起来你从前的样子了,好像你生来就是如此能干精明。”

岚琪笑道:“倒是姐姐不曾变过。”

布贵人摸摸自己的发鬓,开朗地玩笑说:“连容貌都没见老,是不是?”

毓溪笑而不语,胤禛见那几件点心很精致,略有些食欲,又怕毓溪饥饿,便道:“我们拿了在廊下坐着吃,屋子里闷半天了,想透透气。”

青莲很高兴,赶紧去布置,等他们出来,烧得红旺的火炉两边各摆了一盆,凳子上铺了兽皮毯子,中间一张小桌,桌上有精致的铜炉,不疾不徐的火焰温着一壶奶茶。

两人坐下略进了几块点心,胤禛亲自给毓溪递过一碗热乎乎的奶茶,触及指间觉得很凉,不禁道:“你冷?”

毓溪捧过奶茶捂着手说:“冬天一向手凉,除非在被窝里捂着,大夫说身子弱没血气,一直吃药调理的。”

“你年纪那么小,就总吃药怎么好?”四阿哥似乎很抵触吃药这样的事,大概是长年累月看着养母吃药,可她终究还是仙去,心里才觉得医药不可靠。

胤禛问道:“你病了?好了吗?”

毓溪笑:“自然好了才能进宫,四阿哥看我气色可好?”

胤禛淡淡笑着,点头说:“脸上红扑扑的,很有精神。”顿了顿轻声道,“你越来越好看了。”

毓溪紧张地将手里的画轴卷起放开又卷起放开,半天吐出几个字:“你说的我才信。”

殿门外,小和子扒拉着门偷看,冷不丁被青莲踹了一脚屁股揪着耳朵拎走,他却笑嘻嘻地捂着耳朵说:“姑姑您看,主子好久没笑了,毓溪小姐果然有法子。”

之后两天,四阿哥依旧早晨来一趟,傍晚来一趟,但德妃很快以天寒且她已病愈为由,让四阿哥早晨不必过去请安,再往后,渐渐的傍晚都不大去了,起先是连着几日德妃或外出不在永和宫,或其他妃嫔过来相聚闲聊,之后似乎还是德妃的意思,让孩子不要天天去,说在永和宫也待不久,身子还没烤暖就要回去念书,进进出出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

到十一月下旬时,四阿哥几乎就不去永和宫了,而眼巴巴望着母子俩数月的宫里人,抓着机会就开始传扬,说德妃与四阿哥母子不和。

大行皇后弥留之际,玄烨在承乾宫亲耳听宜妃那句揶揄的话,让他知道类似的事有多伤人,从前他很不在意,觉得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如今却舍不得岚琪被人这样诟病,怒派梁公公彻查是谁在造谣,慎刑司里紧跟着就收拾了几个宫女太监,这阵风算是暂时压了下去。

玄烨几次来永和宫,岚琪一如既往温和从容,瞧着一点儿都没事的样子,可他终究不大放心,心想若质问四阿哥,那小子很敏感,不露在人前,但骨子里十分骄傲,弄不好母子关系不解决,父子关系也僵了,冷静地想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来永和宫问岚琪。

岚琪听得玄烨一番话,不在意地摇摇头说:“皇后娘娘最后那段日子里,臣妾就想明白之后我们母子一定会有这么一段,十年来臣妾只是偶尔对四阿哥做出关心的事,做额娘的不了解儿子,儿子也不懂额娘的心思,皇后娘娘薨后咱们突然就很亲昵,宫里人不是都奇怪吗?其实臣妾自己也不安,有矛盾才能沟通,才能知道彼此想什么,太皇太后对臣妾说过,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是最大的悲哀,我想母子之间,应该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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