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爷子颤颤巍巍走到陈飒茹面前，满是枪茧的手拂过孙女微凉的额头。
“爷爷！我好饿！我想吃东街的烧麦！”
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爷爷过来，陈飒茹的眼眶有些红，她的脸蹭着爷爷的手掌，嘟着嘴撒娇。
陈家老爷子心疼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丫头懂事啊！生怕他担心，强忍着刚洗完胃的痛苦，依然像是从前那样撒娇哄他高兴。
苏云舟点头答“好”，笑中带着泪。
“陈飒茹，打架打输了？还住进了医院里？”
陈中原扶着妻子上前，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吟吟打趣着女儿。
听到父亲这话，陈飒茹眉眼弯弯笑了。
“嗯，我一定会打回去的！”
眼泪从陈飒茹眼角滚落，她的声音却很平淡。
“阿舟你知道吗？我刚醒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被那个畜生给……，我就先杀了他，然后自己也去死！”
看到苏云舟心疼的眼神，陈飒茹又笑。
“但现在你说，那个畜生没有碰我，甚至都没有看到我的身体，我就……就放心了！”
陈飒茹的声音越是平静，苏云舟的心越是疼。
“没有！他们都没看到！”
苏云舟哽咽说道：“门被打开后，我和希希先进去的，希希帮你裹好了被子，战野他们才进来的！”
或许外人不懂为什么要在那种危险境况下让苏云舟和冯希希先进去，可大院子弟有他们的规则。
哪怕是死，也得带着尊严去死！
不被其他男人看到陈飒茹的身体，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早些年陈家老太太重病住院，她以为自己时日无多，哭着说想见娘家人最后一面。
陈中原当即就给几个舅舅发了加急电报，结果石牛入海，是半点音讯都没有。
到最后，还不是文鸳与陈中原两口子衣不解带无怨无悔的轮流伺候了一个多月？
是以有时候无法去用肉眼去窥探人心的复杂与狠毒。
陈家老太太在外也总夸奖儿子和儿媳孝顺，结果还不是一翻脸就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
“她竟还说什么……反正飒飒又没吃亏，若是把事情闹大，丢人的还是我们陈家！”
听到这话，梅雪芬气愤说道：“这是丢不丢人的问题吗？这根本就是犯罪，是要毁了飒飒一生的呀！”
“老陈，不是我多疑，飒飒这样不行啊！她若是哭一场闹一场的，反倒是让人放心，可你看看她现在的情绪对劲吗？”
“飒飒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想让你在她和老太太之间做择决，所以用这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表明了立场，可事情就真的过去了吗？”
梅雪芬心疼说道：“我就怕飒飒心中魔怔钻了牛角尖……孩子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苏云舟笑道：“那几盘录像带我还没还呢，等你回去了，咱们半夜看，吓哭你！”
这话逗笑了陈飒茹，她大声说道：“吓哭你还差不多，我比你胆子大多了！”
出了住院部大楼的门，苏云舟看着送他们下楼的陈中原，终于还是没忍住。
“陈叔叔，那飒飒的事……”
一边是年迈的陈家老太太，一边是年轻的陈飒茹。
比起她身体受到的重创，更让人担忧的则是她的精神情况。
遭受了这样大的心灵创伤，一般人的反应都是消沉痛苦，甚至歇斯底里。
可陈飒茹呢？
当晚在病房里，她就有说有笑与父母聊着天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担心。
身处绝境的时候，阿Q精神未必不是好事。
起码能短暂的逃离噩梦，起码能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目送陈家人陪着陈飒茹一起进了病房，苏云舟脸上那坚强的面具终于破裂。
她转头，伏在沈战野怀中，难自抑的哭出声来。
“媳妇儿别哭！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飒飒，你醒了啊，我还等着你看电影呢！”
苏云舟想要笑，可是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让她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舟，别哭！”
陈飒茹想要抬手擦去苏云舟眼角的泪，可身体那么沉重，她怎么都抬不起自己的胳膊。
“阿舟，没人看到我……那副模样吧？”
“好！好！爷爷明早就去给你买刚出锅的烧麦，再来一份三鲜卤子的豆腐脑，崩提多美了！”
陈家老爷子声音嘶哑说道。
从陈飒茹被推出来的时候，陈家老太太已经起身站在她身边。
她好几次想要和陈飒茹交谈，却都被其他人岔开。
陈飒茹也佯装没看到将她推入火坑的奶奶，她努力笑着，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中原笑，他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说道：“回了家，爸爸再多给你教几招打胜仗的秘诀！”
“好！”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一旁的文鸳泪如雨下，却还是像平常那样在丈夫胸膛捶了一拳。
“你胡咧咧什么呢？把好好一个女儿养得像是个野小子！”
发生过的事情摆在那里，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为了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善意的谎言也没有错。
苏云舟握住陈飒茹的手说道：“放心吧，你还是从前冰清玉洁的飒飒，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还要给你当伴娘呢？”
“哪有已婚女人当伴娘的风俗？”
陈飒茹笑，话锋一转她又说道：“但我才不在乎什么风俗，咱们小时候就约定好要给彼此当伴娘的，嗯，等我结婚时，哪怕你怀了孕也得做我伴娘，亲自送我出嫁！”
“我……没被那个畜生祸害吧？我那个电话打得很及时对不对？阿舟你也赶到得很及时对不对？”
陈飒茹想保持着平静与淡定，可一开口，她还是止不住颤抖，眼底的绝望与悲凉让人心疼不已。
“是，那个畜生没有碰你，甚至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进屋看你一眼呢！”
苏云舟笑着回答，转身却止不住泪如雨下。
“啊！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苏云舟一行人前脚刚进家门，只见王仙绒后脚也赶了过来。
“咋样？飒飒咋样了？人没事吧？”
她抬头指着医院大楼的楼顶，说道：“若是能以命换命，只怕这医院天台上早已站满了为孩子换命的父母。”
“知道！我都知道！”
陈中原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眼神坚定。
“总会有办法的，没人能欺负我女儿！”
谁不知道陈中原和文鸳是军区大院里出了名的孝顺夫妻？
陈中原若是顾念孝心，就注定要让陈飒茹咽下这份屈辱与伤害。
而若他执意要给女儿讨公道，那与陈家老太太的母子情分只怕就彻底完了。
此时的陈中原就像是两头燃烧的蜡烛，焦心到几乎崩溃。
“刚才你们没进来时，老太太跪在飒飒床边磕头认错，求我们放了她娘家人。”
陈中原的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怒。
“飒飒，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众人守在病房又乱哄哄，所以梅雪芬提议大家先回家休息。
“好，你们快回去吧！”
陈飒茹笑着说道：“阿舟，等我过两天回家了，咱们去你家看电影！”
“好啊！”
沈战野轻轻抚着妻子发抖的身体，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泪眼朦胧的苏云舟自沈战野怀中抬起头来。
“飒飒的仇，我一定要报！”
第9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如沈战野说的，陈飒茹服用的药物不算多，又因为及时送医洗胃，所以情况并不算严重。
沉默片刻，陈飒茹艰难说道：“我知道沈战野和耗子他们都来救我了，他们……看到了吗？”
虽然陈飒茹被人下了药，可强烈的意志让她竭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即使她已经无法动弹，可大脑还是听到外界的纷争。
她听到那些狗男女的惨叫，听到她的阿舟哭喊着叫她的名字，听到耗子嗷嗷打人的动静。
女孩的尊严已经被畜生们践踏在脚下，她最后的底线就是不要让军区大院的小伙伴们看到她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