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万只求……”
陛下能多看我一眼。
后面的话，阿万只觉得喉间太过苦涩，如何都说不出口。
隔着帷幔，慕晚烟看不到背对着她的阿万的脸，自然也看不到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眉宇间无法遮掩的受伤和黯淡。
她疲惫地靠在床头，很快有宫人轻手轻脚，动作麻利地进来将地上弄洒的药汁打扫干净。
“陛下……他、真的值得陛下如此吗？”
阿万不敢相信。
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让他的小陛下厌弃阿千，自己才得到了陪伴着陛下的机会。
可眼下，却又因为阿千，自己再次被推开了。
阿千、阿千……
耳边温柔的声音将慕晚烟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面前这张和阿千一模一样的面庞。
阿万只当少女是害怕阿千还没缓过神来，一边为对方将沾到泪水的碎发别到耳后，一边低低地安慰道：“阿千已经走了，陛下不用怕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却听怀中的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软软地说了句：“阿千他……好像烫到手了。”
此话一出，阿万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的温柔都凝固了。
“可陛下、不是讨厌他吗？”
深色的药渍，弥漫着的淡淡药味，让她陷入了沉思。
也是直到这时候，稍微冷静下来的她才想起自己刚才好像看到了阿千一晃而过，被烫红的手。
白皙手背上显眼的红，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阿千他刚才、肯定很痛吧……
被泪水打湿的长睫抖了抖，慕晚烟眼里涌现出些许的无措和自责。
容隐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轻轻牵起少女细白的小手，宽大的掌心一点点将对方包裹住。
而后，倾身上前，将人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陛下别怕，臣永远都不会伤害陛下的。”
慕晚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容隐的话，若说现在所有人里，她唯一能稍微信任的，只有晏长霄一个了。
“容隐，长霄他……怎么样了？”
安公公挥了挥拂尘，示意一旁的宫人赶紧将汤药端了上来。
“陛下身子弱，哭多了伤身啊……”
“国师大人听说陛下您睡得不好，这不，马上就放下手里的事来看陛下您了。”
容隐刚才还在处理奏折，因为来得急，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寒气和浅淡的墨香。
“是哪里疼吗，怎么哭得眼睛都红了？”
看着自己弟弟赤｜裸的挑衅和宣示主权的动作，阿千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手背青筋暴起。
他想冲上去把阿万拉开，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可他不能！
他甚至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陛下不知为何突然厌弃了自己，若是自己再鲁莽行事，只怕会更惹陛下厌恶。
容隐进来的时候，隔着朦胧的纱幔一眼就看到了少女伶仃单薄的身影。
若不是现在慕国内忧外患严重，他必须稳住大局，他定会一直守在生病的少女身边的。
“陛下身边怎么没留个伺候的人？”
慕晚烟摇了摇头，没说话。
只是她抬眸望向容隐时，雪白端丽的小脸上未干的斑驳泪痕却让容隐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陛下你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阿千！
陛下、你当真……看不到我吗？
不论我安静地守在你的身边，还是主动出现，亦或者、卑劣到陷害自己的哥哥！卑微地爬到了您的脚边！你也不愿多看我一眼吗？！
离开寝殿的时候，阿万背对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双目赤红。
“陛下好好歇息，只要是陛下想要的，阿万一定都为陛下做到。”
阿万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因为太过嫉妒和震惊，声音都有些扭曲。
慕晚烟垂下头，自肩头滑落的长发遮住了她雪白小巧的脸庞，阿万只能看到她乌黑的长睫和轻轻张合的唇瓣。
“朕是讨厌阿千没错，可他的手会受伤，也全是因为朕……”
“阿万，你给朕带一盒烫伤膏给他吧。”
少女抬头的瞬间，眼里的关心深深地刺痛了阿万的双眼。
她知道，阿千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很可能会以此来威胁自己，甚至说不定以后还会像梦里那样折磨自己。
这世上，从来都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可阿千……
他还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陛下在想什么？”
听到怀中少女开口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别的男人，容隐的动作僵住了——
向来冷若冰霜的容隐此刻温柔得不像话，清寒如月的眉宇间带着让人沉溺的愁绪和心疼。
如果说，一袭白衣的容隐以前仙逸出尘，清冷若神，那现在，他就是那个为了心爱之人，甘心走下神坛的普通男人。
面对容隐的关心，谁都不敢相信的慕晚烟只是更加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容隐自然看出了少女对他的防备，他觉得心脏像是破了个洞，灌入的都是刺骨的痛和冰雪。
“是臣……没有保护好陛下……”
眼前的画面太过刺眼，阿千深吸了口气，终究只是落寞地垂下了眼。
他俯下身，默默地将打翻的药碗捡起，退下前，还不忘体贴地嘱咐道：“陛下身体未愈，莫要忘了吃药，若是怕苦，吃些蜜饯压一压会好些。”
“属下……先退下了。”
阿千带着细微哽咽的低沉声音让哭泣的慕晚烟愣了下，直到宫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她这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床榻前，被打翻的滚烫药汁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