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整个战线的舰船和机甲打光了所有的弹药, 耗尽了全部的能源, 然而星兽却没有丝毫减少, 他看到星兽轻而易举剖开失去动力的舰船，将里面的船员一个个抓出来活生生的吃掉，更看到为了保护自己战友的战士驾驶着机甲试图与星兽同归于尽。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等到战线上的舰队全部落入星兽腹中，身后的毫无防备力量的人类居住的星球, 真正的炼狱才刚刚开始。
繁华的星球在星兽群的眼中，就是一个丰富的食物农场, 没有想象武装的人累在星兽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食物，任其宰割，场面惨不忍睹。
当言和卿从星兽的屠杀中幸存下来时，发现周围除了满地人类的残肢断臂，就是星兽的排泄物。
如果经历过那种星兽虐杀人类后的人间炼狱的人还可以维持人性，过正常的生活，那必然是另外一种怪物，比如说他。
第59章 本心
于是, 阮明月听到了这位言院长的故事。
言和卿出生的时代，机甲战士已经投入战场，配合着机甲战士的机动性, 帝国舰队一次次打退星兽的进攻，守卫住人类生活的星域。
在那个时候, 饱经星兽折磨的人类终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言和卿狐疑的看了阮明月一眼，然后接阮明月手上的基因采集器，亲自进行验证。
言和卿按了一下桌子，桌面上随即出现一个凹槽，他将保存有阮明月基因信息的基因采集器插入其中，然后桌面上方立马生成了一份报告，上面的内容与阮明月刚刚展示的一模一样。
言和卿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把桌子上的分析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确定自己当初自己让人植入阮明月基因中的基因片段确实不在了。
阮明月看了看明显失去刚刚她进门时精气神的男人，抛出自己的问题：“言院长，您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给您答案了，现在您是不是可以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了？”
言和卿将捂着额头的手拿下来，抬头看向眼前女孩精致美丽的面容上笃定的神态，明白了今天的这一切其实都在少女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才敢离开她强大的监护人身边，独自来这里见他。
果然，言和卿正在办公室等着她。
言和卿是一位富有学者气息的人，气质亲和，面容儒雅，像一个博学多才的长辈，从外表来看根本一点也不像坏人。
治安负责人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功成身退，出去时贴心的给两人带上了门。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两人，阮明月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报告投影到两人中间，言和卿先是被阮明月的举动惊的一愣，然后就好像明了什么的笑笑，凑过身来认真看那份报告上的各项指标。
言和卿看完报告后，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当初明明基因样本顺利进入胚胎的基因序列，为什么还会这样，这份报告真的是你本人的检测报告？”
阮明月收下了言和卿的机甲设计笔记，但是将言和卿最后设计的机甲设计图送给了夜鸾。
不是因为言和卿最后设计的机甲不好，而是她觉得他们两人虽然都是科学家，但是选择的路不同，理念也不同。
将来，她会根据自己的理念来设计她自己的机甲和他们这一代人可以战胜星兽的机甲。
训练场上，阮明月稍微有点有神，一时不查就被自己的格斗老师高天红给无情放倒，背部剧痛传来，阮明月忍不住流出生理眼泪，真TM疼。
高天红魔鬼老师的名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怪不得帝国军校无论哪个年纪，哪个专业的学生都怕她。
剩下的一切，交给已经等候在外面的阮奕和夜鸾，以及陆天宇不知何时安排好的皇帝直属特殊部队来处理。
后来，阮奕回来对阮明月说，言和卿落网后主动提高了他们势力所有人员的名单，并将最大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请求对其他人宽大处理。
之前的数据也全部对检查人员公开，虽然这么多年下来，有很多孩子被当成了实验体，与星兽的基因进行融合，但是并未有成功融合的案例。
这么多年，言和卿的所有实验证明了一件事情——人类与星兽无法共存。
无论是习性，还是基因遗传信息。
不过阮明月觉得即使她将自己在除名星上的经历讲出来，言和卿也不会承认自己选择的路是错的。
只是，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犯下错的买单，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进行犯错。
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阮明月准备起身离开。
在她正要转身离开之际，意外的被言和卿叫住：“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没有受到我植入基因的影响，之前我派出去人有报告说他们的舰船和机甲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突然失去控制，这难道不是你融合星兽基因后带来的特殊能力吗？”
言和卿还是不死心。
不是身为受害者，而是同为科研工作者的她对言和卿最后的选择失望了。
如果连人类最起码的尊严都不能够保有，那么被星兽基因改造后的人类还可以称之为人类吗？
阮明月不禁有些生气，生气言和卿轻易放弃：“明明你之前设计出了很厉害的机甲，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呢？”
言和卿笑笑，他很幸运自己没有从眼前的少女眼里看到对自己的仇恨和憎恶，这样一想也许这样的下场对他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言和卿长叹一声，按下桌子的一角，然后两人中间的空间就出现各种机甲的设计图，和每个设计图对应机甲的战斗画面。
如果人类怎么都不能打败星兽，那么人类干脆融合星兽，成为另外一种比星兽具有优势的生命体呢？
于是言和卿从一个满腔热血，义无反顾奔赴战场的少年，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好友被星兽虐杀，自己的父母也被星兽杀害后，最后三观崩裂，变成了比星兽还要疯狂的怪物。
而阮明月就是言和卿的试验品。
在讲自己故事的时候，不知从何时开始，言和卿的语气里满是疲惫：“大家都看过星兽肆虐后一地残肢断臂的凄惨现场，可很少有人注意到星兽比人类所拥有的巨大优势。”
“战士们刚杀掉一个会喷火的星兽，但是再过几天就会遇到不仅会喷火还同时会使用雷电异能的星兽，而人类拥有精神力的战士从出生到长成，则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当然对方也可能直接动手，倒时那就证据确凿，她给外面的两个大佬发个求救信号，怎么也来的及。
而且她也不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就是了。
阮奕跟夜鸾当然不同意，奈何阮明月将他们俩派给她的人都给轰回来，他们两个再坚持也是拧不过阮明月。
无奈，两人只好带着人将帝国科学院前前后后围起来，要是阮明月全须全尾的出来还好，如果帝国科学院的人要是敢动阮明月一根毫毛，阮奕和夜鸾觉得即便是帝国科学院，今天也给他推平了。
帝国科学院的防卫负责人看着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舰队和机甲战士，吓得满头冷汗，尤其是帝国战神阮奕一脸冷肃的也站在这，更是吓得冷汗直流，自当他当上帝国科学院的防卫负责人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就在他昏昏沉沉被救援人员找到带回帝国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驻守前线的父亲和随军的母亲同时葬身星兽之腹。
从此，他就慢慢意识到，也许机甲并不是人类的未来。
后来，他不管设计出功能多么强大的机甲，总是会被新出现的更强大的星兽击破。
在变强进化的陆上，人类始终落后于星兽。
所以言和卿放弃了自己的机甲之路，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路。
于是一个有一个少年少女, 跟着自己的先辈, 走上战场, 为了早日结束与星兽的战争，几乎那一代的年轻人全都义无反顾的踏上战场, 当时的帝国几乎全民皆兵。
言和卿和众多同龄人一样, 在军校接受最严酷的训练, 同时争分夺秒的利用全部时间掌握科学院的专业技术，最后他以优异的成绩成为一名随军科学官。
那时每天都有人牺牲，但是大家却从未失去过希望。言和卿送走一个又一个战友, 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然而终于有一次, 他所在的防线上出现灾厄级星兽, 整段防线顷刻间被灾厄级星兽摧毁。
他的战友虽然拼死阻挡, 但是丝毫未能减慢星兽进攻的一点速度。
因为女孩笃定等他意识到自己计划失败的时候，不会再对她产生威胁，言和卿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其实从被阮家和夜家盯上的那一刻，言和卿就知道自己计划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竟会如此平静。
眼前的少女是他计划的受害者，却未用受害者的口吻质问他，也未用受害者的眼神表示出仇恨，少女一直都很平静。
言和卿当初选择白家的原因是因为他正好得知白舒雅有孕，而白家日渐式微，家主白先礼急功近利，更容易配合他实施后续的计划，然而他低估了阮奕，也没有想到夜鸾也会横插一脚，事情就这样失去了控制。
言和卿问自己后悔吗？他的答案是不后悔，不是说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是觉得不后悔。
阮明月微微点头的同时，双手交叠，向后靠向椅背，看来幕后主谋确实是眼前的这位了。
有时候看着不像坏人的坏人却是真正犯罪的人。
阮明月解释：“因为我的基因片段有一个片段在你编辑的基因植入后紧跟着发生了变异，专门针对外来的基因片段进行攻击，所以在我出生前，你让人植入的基因就被我自己的身体防御机制给消灭了，相信你从我的报告上看的很清楚，当然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再检测一下。”
说完阮明月直接拿出身上空着的基因检测器，当场在自己身上采集好基因信息，递给言和卿。
此刻，两人间的气氛并不像加害人和被害人一样那么紧张，反而像是同一学术专业的人在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
阮明月四脚摊开，看着自己隔壁一样凄惨的机甲单兵专业的学生，不明白自己目前只是科学院一名学生，为什么要承受跟机甲单兵专业学生一样的痛。
突然，高天红的脸出现在阮明月的上方，脸上露出相当不怀好意的笑：“当年阮奕就是我带的，他是第一个把我打倒的学生，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跟你父亲一样，也能把我放倒。”
意外的是，言和卿在被关押后，将自己毕生的机甲设计笔记全部指明送给阮明月。
最后，言和卿在狱中完成自己最后的机甲设计图后自尽身亡。
帝国皇帝陆天宇因为言和卿对帝国的贡献，为了其名誉，并未公开通报他所犯的罪责，而是秘密处理了相关人员，让言家人悄悄带走了言和卿的遗物。
言家人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在言和卿死后不久，就主动搬离帝都星，到偏远的星球进行定居。
接到消息的时候，阮明月已经重新回到帝国军校学习，言和卿的消息是夜鸾发给她的。
阮明月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全部释放出来，带着异能的精神力肆虐整个帝国科学院，仅仅一瞬间的功夫，帝国科学院强大的防御系统和其基础硬件全部瘫痪，整个帝国科学院变得死寂。
蓝色的蝴蝶受到阮明月心绪的影响，飞出阮明月体外，美丽繁复的翅膀轻轻在空中扇动。
蝴蝶翅膀的每一次震动，都带来周围空气的颤动，无形的力量整齐的切裂其方向上的所有物体，连可以防御舰船主炮一击的超合金特殊金属墙壁也被其轻易切开。
言和卿震惊的看着眼前气势突然发生巨大变化的阮明月，感受着交织在身边强大的力量，终于开口：“你是3级的变异精神力者？”
阮明月已经没有兴趣跟他说太多，最后留下一句“我是人类”，就转身出去。
在现在的阮明月看来，言和卿展示的机甲每一个都代表当时的最高水平，然而每一台机甲最后都会在星兽的手下落败，驾驶员与机甲一同毁灭。
“机甲是我最开始选择的路，也是我后来放弃的路，不是我不想坚持，而是我看到这种只提高机甲的机动性，而人类驾驶员的体能和敏感度却始终无法与机甲同步，导致在面对星兽的时候，机甲和人类的一方最终都会全部毁灭。”
阮明月现在无法反驳言和卿，因为言和卿说的这些是由事实依据的，但是她不认为他的看法是对的。
在除名星上，索尔大叔他们用着落后的武器，没有足够的弹药能源，但是还是在那么多星兽中间存活着。
最后，他们仍然靠着自己将星球上的全部星兽消灭，人类是胜利的一方。
“灾厄级星兽出现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人类可以与之一战的超级战士始终凤毛鳞角，就连你的父亲阮奕也终有一天会遇到自己战胜不了的星兽，因为星兽的进化速度远超人类，再这样下去，人类必将灭亡。”
“所以你就把星兽的基因重新编辑后，植入了人类的胚胎，试图创造出比星兽更优秀的人类，不，应该是怪物。”阮明月替言和卿说出他后来选择的道路。
此时此刻，言和卿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他做的事虽然罪恶，但是并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利，而且他早就做好了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在阮明月面前也不否认自己的罪责。
但是他坚信自己是对的：“是，这是我想了无数办法后，认为成功率最高的办法。”
听到言和卿肯定的答案，阮明月对他失望了。
好吓人。
阮明月拉过战战兢兢的负责人，随意的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语气温和的说：“没事，他们就是过来送我，实际上就我一个人进去，麻烦你带我去见言院长。”
帝国科学院防卫负责人看了看睁眼说瞎话的阮明月，用眼神吐槽：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他最终还是把阮明月带进了帝国科学院，不然让门外的两个大神把科学院给一锅端了？那必然是不能的。
于是阮明月只身一人走入帝国科学院，她一进门就有一些好奇的视线看过来，阮明月目不斜视，直接来到言院长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