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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老先生(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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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老舅是远近有名的法师,大偷偷的请来,给老张家安顿了院子,怕被人看见,老舅是深夜来的,他和老张大在院子里转圈钉桃木橛,又在当院里埋了一个碗,碗里有煮熟的五个鸡蛋,把鸡蛋用五彩线缠上,老舅念念有词,但老张不知道他念什么,妈悄悄地告诉他是咒语。老张听老舅说,桃木是辟邪的,碗里鸡蛋是来财的。

听老舅说的,老张家住在老虎背上,硬,故院子里有动静,窑背上有一条斜斜的小路,从远处看就像一把土剑,直指窑顶,爷的死,和妈的病与此路有关。

这是村里的路,家里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让队里改路。老张家也不敢说出去,让哈怂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老舅安顿后,院子里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动静了,安静了。后来,家里另打了新窑,搬离了那个旧院子。

但村里的恶事每三年出一次。在老年人的记忆里,又一次土匪进村,打死了7个男的。从此,每隔三年,村里就出人命关天的大事。爷去世以前有喝药的,又跳崖的,有拾柴从崖上掉下摔死的,最冤枉的是有个年轻娃和王老麻子开玩笑,坐火车,把两个架子车把绑到一起,人坐在上面用脚蹬的让跑,结果,土火车跑圆(方言,快的意思)了,王老麻子跳了下来,那个可怜的娃和土火车一起跑到沟里,摔死了。爷走后,过了三年,窑塌死了一家两个女娃...........

在老张的记忆里,不管老小没有正常死亡的。后来发生的都成规律了。从星子三姑家出来,老张找苟支书说他今晚不在队部住了。支书说:“房主任走时说过,你要是不在队部住,就到老先生家去,他家地方宽展,”

接连几天,老张都给邦子把水驮的倒了瓮里。最后,邦子都不好意思了,让自己的娃跟着老张驮水。邦子把粮交清了。

后来,老张把驮水改到下午。学生一开学,早上要上课,一个人就不好吆几个牲口。下午娃娃一放学,上王原村井沟的路上有一道风景,那就是长长的驮队,老张领着一群小娃,吆着长长的驮队,笑着,唱着,呐喊着,从沟里往原上走,这道风景,只要老张在村子里,就有。

一年后,引水上原了,驮水也成了历史,也成了上了年纪人的回忆,现在每每想起,老张觉得是一种羞涩的记忆。

老张驮水,给村里没有劳力,和劳力少的家户,确实减轻了负担,后来王原大队在公社的任何工作中,都是完成最好的,从此队上再也不给老张派饭了,走到那里碰见饭就吃,碰见活儿就干。

过去农民是最通情达理的,只要你公平,公正,不贪,不占,将心比心,他们是最好说话的一族,他们没有知识分子的满腹经纶,也没有商人的斤斤计较,讨价还价,更没有官场的贪诈,这就是纯朴的中国农民。随着社会的发展,物欲横流的今天,现今的新型农民得重新认识。

只有十几天的工作经历,让老张都有些气馁。拿着名单,老张一家一家的催,有的故意不开大门,老张就在窑背上叫。“没人,晚上再去,你狗总要回来睡觉。”老张想。

晚上,老张把白天没说到的户,再齐齐的催了一遍。有一个叫邦子的人,年年交不清或者就不交,是有名的难缠户,老张在窑背上喊的不停,大概是实在觉得不答应不行了,或者是听烦了,邦子不高兴的立在院里说:“你死老哇声叫话的要咋里,”

“要你交粮哩。”老张没好气的说。

“交粮,能行,你给我也驮水,我就交。”邦子阴阳怪气的说,“驮水。”把老张蒙住了反问。“你不是今个都给村里人驮水了吗?”邦子的话,老张记起来,早上给队部驮水时,碰到老先生儿媳和一个婆姨吆两个驴也下沟驮水,他顺便给捎上了。

“行,没问题,我给你驮,你明早把桶和驴准备好。”老张答应着说。

夏天的晚上,坐在院子里纳凉,是北方人的一种闲暇享受,石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地上铺着席子,大人盘腿坐在席子上,小娃在院子里嬉笑玩耍。老先生手里拿一把芭蕉叶扇子,扇着,讲着那年月的兰州大学旧闻,老张虽看不清老先生的表情,但从语言间能听出他对那段生活的留恋。原来,老先生和房主任都是兰州大学毕业的,一个是解放前,一个是解放后。听两个文化人拉话,老张很羡慕和享受他们的学识,他们只谈古不论今........

夜已深了,走时,房主任对老先生说:“先生度我一劫,大恩不言谢。”老先生哈哈大笑说:“度您的是您,非我,您大人大量,必有福报。”“得饶人处且饶人。”房主任急忙回答。

送到大门口,老先生对房主任说:“若我没看错,您当在月半之内,归根。”走在前边的房主任返过身问“当真。”“动可成。”老先生微笑着说。老张如在云端看雾,“归根、当真”什么意思?半个月后,老张明白了。

回到大队部,星子已先他两回来。他给房主任说

:“下午见到苟会计,下王原村夏粮交的过半了,在他三姑家吃晚饭时,听到公社广播通知,水电局让他明天到县上报到开会。”房主任说:“明天咱两个相跟上,我也到县上去。”

老先生的儿子说:“年年打麦时,村里人都来问天气情况,基本都准。”

常有人来找老先生看病,先生只开药方,没药。他的方子用老张的话那是“杠杠的”。老先生给老张说了许多单方,可惜可惜当年的老张没把那当回事,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没记多少。

单方治病,很神奇。从上川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病人,在省城医院,已拒绝治疗了。家里人不死心,用架子车拉来,病人的肚子涨的和扣一个锅一样,老先生摸了脉,看看病人说:“中医讲这是气鼓。”他让病人家属找打烂的鼓,越陈越好,必须是打烂的鼓皮,把烂鼓皮熬的水就当茶喝。

几天后,病人家属来感谢老先生,老张听说,病人把鼓皮熬的水喝了以后,当晚吐出来的都是丝丝蔓蔓的黄水。人至今都健在。对于习惯性流产,那偏方才是一绝(未经主人同意此偏方就不写了)。..........

公社传来消息,房主任要调回山东,对方的调函都来了。老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先生,老先生说:“这是意料中的事,走了好,心走了,留人没有。”老张这才知道那次是老先生暗示房主任走,而且能走了。

第一次,见老先生是昨天晚上随公安去的。老先生给人的第一眼,就像个仙翁,有70岁左右,高个子,国字脸,头发银白,后背,长长的白胡子,一身宽宽的中式布衣,脚上穿一双黑圆口布鞋,说话条理清晰,出口成文。

下午公安人和李书记走后,星子去他三姑家,看粮交了没有,星子的三姑就嫁在上王原村。

房主任带着老张去老先生家,登门感谢老先生的仗义。一见面,老先生高兴的说:“还准备请房主任来家吃便饭,拉拉闲,討你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请,您来了,正好。”

“定要来的,这几天忙,早想听老先生谈古。字!还是先生的好,钢劲有力,我的字差的远哩。”房主任极力自谦直夸老先生。老先生告诉房主任他正在练毛体。不懂书法的老张,不知道毛体是什么,直到十几年后,在网上和媒体上才看到有人把毛主席的书法称毛体.........

这时,有人来看病。

“你的明明都知道,队部不能住人,怎么不给我说。”老张冒火地说。苟支书笑着说:“让你小伙子练胆哩,没想到你也是个怂汉。”老张说:“哪有人和鬼斗的,要不你今黑了住下试试。”支书笑地摆了摆手。老张说:“看来,你也是个怂汉。”

苟支书当晚带着老张就到老先生家,老先生让老张住在他家院里的侧窑里,老张这下心安了。

窑里有好多线装书,大部分是民国十二到民国十八年的。手抄的多。

老先生的儿子是本村的民办教师,给一到四年级带语文课。老张有闲就翻的看老先生的书,不懂的就请教,只要老先生在,看书不用查康熙字典,这是老张人生中看的最多的书。也是人生中最闲暇的一段。

每天,早上太阳冒红时,和下午太阳落山时,老先生都到窑背上去观看,从不间断,他说这是当年行军打仗形成的习惯。晚上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讲二十八星宿的关系和季节的变化。

星子走了再没来,何小东也回公社了,从此公社各站所的干部再不驻村了,因为他们的工资是垂直单位发,他们只是协助公社工作,此后只有公社的干部驻村。

老张一个人留在王原大队驻村,让他最煎熬的是,每到夜深人静时,队部的院子里老有动静,这几天好像是女人的哭声,前几天人多他没注意。他又不能给村子里人说,只是给支书说过,支书好像有意回避什么,让老张越发疑心。

老张天生对邪事有一种感觉,但是,那是摸不着也说不清的东西。只有藏在自己的心里,自己知道。说了,人还以为你是神经病。老张小时给老舅说过,老舅告诉他,“看来,你是带差事来的,有只好(方言,这种人)人,不多,少管闲事,各自相安,我用法把你的差去了,”从此,老张再也没见过老舅,一切照旧。

星子給他姑捎来了东西,老张去送时,姑姑问他“黑了有动静吗?”老张如实的说了。姑姑说:“不行,我家还有闲窑,你来住吧,那窑里多年前有个小媳妇生娃时大出血死了,是血死鬼,后来动静太大,没人敢住,扎了学校,老师都不敢住,最后扎了队部。”

老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说鬼。在他的记忆里,他家的院子一直每到深夜就有动静,奶在时,年年过年,在院子里杀鸡,把鸡血撒的满院都是,说是辟邪,但不管用,动静照样有,就是像农村打窑挖土的声音“嗵嗵”的,有时像羊抵架的声音“嘭嘭”的。动静很大,一直到爷去世。

“好,说定了,我交粮。”邦子痛快的说。

在碾盘跟前闲谝的人,听到老张和邦子的对话。看见老张都问:“你真的明早给邦子驮水吗?”“那当然,明早有驮水的,我都捎,”大概是受小时毛猴骡子的影响,至今老张心里还又余悸,又补充了一句“前题是牲口必须乖。”

“好,只要你天天给村里人驮水,粮肯定能交清。闲谝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老张说的心宽了许多。”

“下王原村怎么能引水上原,你村里就不能。”老张想起下王原村引水上原了,人不用驮水了。便问道。“你不知道,科子在城里给领导开车,给他村弄了好事,咱村没人。”有人回答,“什么时候能给上王原村把水也引上来,要省多少劳动力,既方便,有省事。”老张想。

天明,早早的老张在落沟的路口等,又驮水的他都捎,有些地当(方言,周全)和小心的人还不要老张捎。

老张觉得很失落,何小东在照百还没回来,房主任和星子走了,上王原村的夏粮几乎还没交,星子说过,上王原村是全公社有名的难闹(方言,难缠)村,自己该怎么下爪(方言,下手)把粮让先交清。

房主任大概看出了老张的情绪。笑着说:“莫事,星子开会完了就上来,下王原村的整体情况好,明天我走时,到下王原去再看看。你把上王原村抓紧入库,这个村旧欠还不少。有事可和苟支书多商量,闲时到老先生哪里去看看,他在村里说话有些分量的,遇事不要急。”

从房主任哪里知道,老先生原来是国民党一个师长的副官,国民党退台湾时,老先生随部队退到云南,后被解放军俘虏,在狱中服刑,刑满后,在狱中当医生,退休后回到老家-----上王原村。

老先生特长中医,会看相,懂阴阳,写的一手好字。

第二天,房主任和星子走了。从沟里驮水回来,老张给苟支书送驴,他翻看了一下这几天交粮的情况,谁交了就把粮站开的票送到苟支书家,顺便把没交的和没交清的户抄下来,准备一家一家的上门催。

房主任家在山东农村,土地分到户,家里没有劳力,老人年龄大,娃娃小,只有婆姨一个在家支撑着,心不安的房主任,申请调回老家,几次都没成。这次好了,听老先生说后,老张没想到,向房主任那样的官,也有难处。房主任每次来下乡都在老张现在住的窑里住着,他和老先生是朋友。

也就是,心走了,留人没有。老张在延安校实习时,常在一个中学操场打篮球,一个教师门上贴一幅对联,很是吸引老张,五黄六月天为什么贴对联,每次路过都看一遍。上联是:一根肠子两头挂;下联是:人在学校心在家;横批是:实在难受。这幅对联不即字写的好,而且蛮有意思。因版面字有限制<陕北汉子》老先生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窑里人多,老张搬了一个木凳子让房主任坐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一会,老先生打发了病人,招呼房主任回窑里坐。

说话间,老先生拿出一卷麻纸,抽出一张,在桌子上铺好,他让房主任写。先生让写的字是“悟我、道我、度我”六个字。当时,老张不太解,老先生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若知道老先生的的身世和经历,也就懂老先生当时的心境。房主任是朋友,狗子是本家侄子。

房主任写好后,未署名,老先生笑着一定要让署名,房主任说:“班门弄斧,不敢。”老先生再三坚持,房主任一直推让就是没署名。

“能否看看先生藏的手抄《商榷》。”房主任放下笔,转过身笑的问老先生。“爷,饭好了,能端吗?”一个男娃把头从门帘边伸进来问老先生,“端把。”老先生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房主任说:“先吃饭把。”

老先生的儿媳把晚饭端上来,是韭菜饺子,还又两碟小菜,一碟是拌黄瓜,一碟是青椒和香菜,两个人喝了几杯竹叶青酒,边吃边说谈迁和他写的《国榷》,老张低头吃着饭,听着他们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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