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渊点头,“看着很诡异。”
县令和师爷他们已经跪在地上纷纷磕头了,嘴上还念念有词,希望农神原谅他们的冒犯。
伯景郁和庭渊站在后面,他们两个不信神鬼。
惊风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突然出现在他二人身后,到了这农神殿外,惊风就脱离了队伍绕着四周查了一番,“四周我都看过了,只有这一个出口。”
他突然出声把庭渊吓了一跳。
他正想上祭台查看粮食是否还在鼎里,被衙役阻拦:“不能上去。”
庭渊也朝伯景郁使眼色,别硬冲,先查命案,查完后找机会去看。
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硬冲过去看鼎里有没有粮食,那不是犯了大忌。
绕过祭台,后面便是农神殿。
农神女游完街后,就会被抬进农神殿,等着农神下凡。
路上哥舒又给他说了不少庭渊的事情,庭渊如何帮他破案,如何帮助他建立新的规则,为他出的一些主意,已经去年整体收成不好,上税后余粮不多,庭渊不仅免了租地的百姓税收,还贴补了百姓不少,让他们能够顺利过冬。
倒是让伯景郁对庭渊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庭渊已经先一步在书院的凉亭里等着他们,平安已经将茶水煮上。
庭渊身上系着披风,是防止他受凉的,旁边的平安用茶壶烧着水,庭渊坐在旁边,倒也能暖和不少。
伯景郁和哥舒琎尧一路走山中小路上来,额头都出了汗。
他和伯景郁说:“百姓们要的是什么,得你亲自去问,而不是去猜,也不是道听途说,往后沿途一定要多听多问多看多虑。”
转念,他又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伯景郁的眼睛顿时亮了,忙问:“谁呀?”
哥舒琎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合适。”
伯景郁白高兴了一场。
若是别的部落,伯景郁并不担忧,可这人出身巳邑部,又当着他们的面自杀,伯景郁不得不多想,这人潜进西府是什么目的。
庭渊觉得奇怪,“若他是偷摸潜进西府的,不应该夹紧尾巴做人,怎么还敢强/奸女子?”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必然要暴露,行为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惊风猜测:“或许是见色起意,这条巷子僻静,没什么人经过,一时起了歹心。”
庭渊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这条巷子也确实是很僻静,几乎没有什么灯笼。
这立刻便引起了伯景郁的注意,“若此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报官去衙门最多就是受点处罚,何须自尽。”
藏毒自杀这个行为让人十分熟悉。
而这个人看外形像是西州人,怕是与叛军有关。
伯景郁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赤风蹲下,在他的身上四处搜寻,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有左上臂有刺青。
伯景郁看向被赤风捆起来的男人,看面相此人不是中州人,更像是西州人。
赤风问伯景郁,“公子,怎么处理?”
伯景郁道:“先捆起来,等这姑娘醒了,看她要不要报官。”
像这种人口较多的村落都有衙门,只是平日里只有刑捕和衙役在,有案子才会去所属的城里找断案的县丞和法官过来断案,大案便由主县的县令和法官来审理。
伯景郁没有直接选择让他们去报官,是替这个姑娘的名声考虑,若是他们去报官了,到时村里的人都知道这姑娘遭遇了什么,她可能也没法在村里待下去了。
庭渊想到惊风说死者耳朵上有一颗痣,问道:“那你们可认识一个耳朵上有痣的农神女?”
所有人纷纷摇头。
“不认识。”
他的鞭子平常看只有八尺长,刚才一瞬间鞭子便飞了出去,中间有一根极细的丝线串联,鞭子直接长了一倍,将那人牢牢地缠绕住。
借着月光赤风看清了那人,是一个身高约八尺体形健硕的男子。
庭渊伯景郁惊风三人此时也是十分惊讶。
庭渊:“你确定自己当时没看错,死者穿的就是农神女的衣服?”
伯景郁肯定地说:“绝对错不了。”
即便他看错了,还有惊风在,总不能他二人同时看错。
县令看向惊风,随后将视线落在伯景郁的身上:“你不是说死的是农神女吗?”
伯景郁重重点头。
他成年那日,父亲便将王位给了他,随后去寺里剃度出家。
自母亲去世后,他记忆中的父亲就没有笑过,对他总是十分严厉,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为了不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也为了能够得到他的笑容,他不停地努力,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会写诗,写得一手好字,骑术,剑术,射术,在同龄人中样样是出类拔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得到父亲的笑。
伯景郁再度认真恳求:“舅父,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道:“你长大了,不能总是靠我在你身边指导,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事情,如何做一个帝王家的人,如何治理天下,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胜国已经交到你和荣灏的手里,这是你们的责任。”
虽说他不信鬼神,却也禁不住旁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后,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县令他们祭拜完农神后,让人去把农神女给叫了出来。
农神像后边有七间房,就是专门为七位农神女准备的。
随着农神女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县令也在旁边数着。
“七个。”
农神殿的门并不上锁,就是方便农神过来挑选女子。
七位农神女要在殿内留宿,殿内各自有房间。
进入殿内,点燃烛台,巨大的一个农神像出现在众人眼中。
伯景郁看这农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即便别处信观音信佛祖信财神,泥塑的神像也不会如此凶神恶煞。
他小声和庭渊说:“觉不觉得这神像很凶。”
入了凉亭,反而觉得更热。
但二人都没说什么。
庭渊也察觉出不对:“是农神祭结束后农神来收走粮食,还是每晚都收?”
衙役:“每晚都收。”
庭渊和伯景郁都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农神,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哥舒不知为何,觉得庭渊应该能很好的帮助伯景郁,庭渊的思想和眼界都比他高,看事情也能看的很透彻,若说谁能够更好的帮助伯景郁,还真得庭渊这样的人才行。
可庭渊身体不好,他之前也试探过,庭渊无意入朝为官。
比起做官,他更注重百姓们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好处。
哥舒琎尧想着一会儿见了庭渊,问一问他的想法,庭渊是有才华的,只是他的才华并不在诗词歌赋上。
伯景郁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知道舅父口中这个可能帮得到他的人是谁。
若非伯景郁的听力好,根本听不见这里面有什么动静。
伯景郁道:“想办法让这女子醒来问问情况。”
惊风摇晃女子,“醒醒,醒醒。”
草垛子旁边正好有一口井,惊风用桶打了一桶水,原想着直接倒在这女子脸上,转念一想这一桶水对女子来说太多,倒掉了一大半,朝着女子的脸泼过去。
这刺青正是西州八大部落中上四部巳邑(siyi)部落的图腾。
巳邑部落是当年西州叛军中带头反叛的部落,也是他们多次派人进京刺杀伯景郁的父亲,伯景郁吃的糕点中投毒也是他们的手笔。
赤风道:“殿下,巳邑部卷土重来,只怕又要起灾祸了。”
伯景郁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巳邑部这么多年从未真正臣服过,无论男女老少都打心眼里仇视帝王家。
在女君没有统一各州之前,巳邑部是西州南部的首领,在西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随着女君的铁骑踏遍西州后,巳邑部当时的大首领选择臣服于女君,可他们骨子里并未真正地屈服,女君去世后他们便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将西州独立出去,不断地挑起战火。
是否报案,得看这姑娘自己的选择。
谁料这时,这男的突然口吐鲜血。
“不好。”庭渊忙道。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咽气了。
赤风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气了,捏开此人的嘴,与伯景郁说:“死了,最后一颗牙齿是空的,藏毒自尽。”
姑娘的外衣已经被撕碎,好在是这人没能得逞。
男子面相凶神恶煞,赤风从他的身形和穿着看出此人也是个习武的,他想凭借蛮力挣脱赤风的鞭子,两次都挣脱失败。
赤风收紧了鞭子,按下手柄上的机关,那人直接被他的鞭子拖到了近前,“还没有人能够挣脱我这玄铁打造的鞭子。”
伯景郁与庭渊赶过来,惊风已经去看那名躺在草垛上的女子,与伯景郁二人说:“还活着。”
两人松了口气,还好这姑娘没事。
伯景郁:“当时那女子的装扮确实是农神女的装扮,错不了,与她们身上的装扮一模一样。”
县令:“可如今七位农神女的都在你们眼前,你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是隔壁县派来的卧底,就是想捣乱我们的农神祭,祸害我们县!”
伯景郁现在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尸体丢了,除了他和惊风,再没人看到尸体,如今农神女又都在这里。
庭渊挑起灯笼从农神女面前逐一走过,问道:“今晚游街的农神女是你们七个?”
其中一个回答:“是我们七个。”
伯景郁:“我怕我做不好,像之前那样。”
哥舒:“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好事,我常说知错就改,只是为君为王,想事情要全面,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要考虑大局。”
哥舒道:“如何做好一个王爷,如何辅佐君王,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实践的。旁人教不了你。”
哥舒琎尧能教他治国,能教他驭人,能告诉他一个君王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但这一切终究是纸上谈兵,他非君非王,究竟要如何做好一个君王,得靠伯景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从前他一心想要为民谋福祉,却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如今融入众生,幡然醒悟,他在朝堂之上所谓的惠民良策,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