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四朝元老
惊风与赤风晚饭后重返刘家。
这次他们带着防风那边新得到的消息,比起之前有底气多了。
惊风这次自信满满,认为自己一定能从刘家老爷子嘴里问出些详细的消息。
防风那边随便问问就问出了前任尚书房秋景,倒也不怪刘家老爷子不敢说。
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出现在门后,他一身青衣,眉眼间含着一种温柔的素雅,手中拎着一个竹篮,似乎因为走得太快,还有些喘,弱柳扶风地扶着门。
他身后追着的弟子看见洞房里面的第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一巴掌盖在自己眼睛上,根本不忍直视这副画面。
昏暗的洞房内,红烛与文房宝具散落一地,可见战况激烈。床榻上,沈乘舟正死死地抓着红衣青年的手,不由分说地摁在他的头顶上方。他一只腿屈起,暧昧地卡在红衣青年被强迫打开的两腿之间,另一只手还掐着红衣青年的腰,隐约可见红色的指痕。
庭渊衣冠不整地被男人压在床上,眉眼间一片湿润,嫁衣被撕得乱七八糟,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得令人晃眼的皮肤。
青年茫然地睁大眼睛,手中提着的篮子“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里面精心准备的糕点四处滚落,沾了一地的泥土。
庭渊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水汽氤氲,眼尾发红,沈乘舟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他的手指触碰到庭渊的睫毛,庭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长卷浓密的睫毛坠落到沈乘舟的指尖,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给庭渊擦一下眼泪。
然而他忽然间像是过电一样,猛地收回手。
因为此时,他倏然听见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匆匆,越来越近——
“大师兄怎么还没来见我?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庭渊明白了,成年的黑玄武妖丹已然大成,不会需要与妖丹修炼方式截然不同的金丹,可对于未成形的玄武幼崽,这金丹里面充沛的灵力可是大补。
玄武幼崽吞了金丹,安静下来。庭渊咬着牙,拄着剑,正欲从地上重新站起,可是黑玄武只是看了他一眼,居然带着玄武幼崽离开了。
庭渊心中一口大石重重落地,他疲惫地抹了把脸,踉踉跄跄地跑到祝茫身边。
祝茫的腹部正血流不止,玄武秘境妖兽众多,若是放任他就这么不管,势必又会引起其余高阶妖兽前来。
庭渊厌恶此人,可他没信心与玄武打了三天三夜后,还能应付其余妖兽,便只能手中聚起灵力,摁在了祝茫的腹部。
他骤然抽出长剑,铮地一声鸣响,剑尖停在了庭渊脖颈处,凌冽如霜,碧光流照,庭渊脆弱的脖颈被凌厉的剑风划破,血顺着剑锋缓慢地流下,触目惊心地在那如芙蕖般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斑斑血痕。
庭渊跪坐在地上,他经脉逆流,浑身绵软无力,被迫仰起脖颈躲避锋芒,乌发散乱,湿哒哒地黏在他没有血色的侧脸上。
他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没有,我不是为了杀他……”
可此时,祝茫忽然在沈乘舟怀里动了一下。
他意识不清,气息微弱地开口,“好疼……不要挖我金丹……求求你……”
庭渊被沈乘舟吼得稍微颤抖了一下,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头痛欲裂,捂住嘴,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星星点点地滴落在地上。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喉咙一片铁锈味,嘶哑道:“我没有伤他……不是我……”
“少骗人了!金丹凭空消失——这分明是化丹手的痕迹!此处就我们三人,你又修炼魔修功法,除了你,还能是谁害得他?!”
这话说得也不算全无逻辑。能凭空使人金丹消失的功法,确实只有魔族的化丹手,可取人金丹而无需剖腹。
但是事实确实不是这样的,庭渊呼吸有些困难,微弱地喘了几口,“……是玄武,玄武吸走了祝茫的金丹……”
他的大师兄有了新的小师弟。
来人白衣佩剑,身形笔挺,剑眉星目,玉冠乌发。
他那张总是如冰雪般没有感情的脸终于裂出了一丝裂缝,焦急道:“小师弟,你怎么样了……你的金丹呢?”
他摸了摸青年的腹部,感受了一下青年空空荡荡的灵力,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抬头,看向庭渊,目眦欲裂,“血!观!!音!!!”
“祝茫与你无冤无仇,你作何要挖他金丹害他如此境地?!”
他气质如山间松竹,客客气气,温温柔柔,令人亲近,不自觉地放下心防。
与他相比,庭渊就像是一个浑身带刺的刺猬,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要被他剜下一层皮,高下立判。
庭渊冷眼看着气质温和的祝茫,忽然冷冷说道:“你现在住的,是我的房间?”
祝茫一顿,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被庭渊忽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沈乘舟,半晌,才慢慢道:“……是。”
庭渊瞥了一眼为了如避蛇蝎的沈乘舟,嗤笑一声。
只记得模模糊糊间,好像是大师兄救的自己,是大师兄在自己濒死时,锁住了自己身体内流水般逝去的生命力。
那人的手修长苍白,却比身受重伤的他还冰凉,冷得令人心惊。
他在昏迷中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看那人一眼,可灵力中途似乎被人突然打断,让他彻底昏厥过去。
眼下,他见到在床上衣冠不整的庭渊,以及二人大婚的婚袍,几乎是电石火花间明白了一切,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可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糕点,脸上露出了一点难过的神色,刚好刺了沈乘舟一下。
他的灵力运转愈发滞涩,脸上的恐慌越来越重,好似灵魂都要被黑玄武从躯体里抽去了。
他眼珠惊恐万分地胡乱转动着,忽然瞥到墙边倒在血泊中的庭渊。
他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一般,脸上神色千变万化,然而他的腹部处,竟然真的出现了一点金芒,金丹随时都要破体而出,他终于崩溃了,一只手指着庭渊,尖叫求饶道:
“不要,不要!你去挖他的金丹,好不好?好不好?”
黑暗中,他根本没认出庭渊是谁,只是继续满脸泪水地哀哀央求道:“求你去挖他的金丹……求你……我好不容易修炼得来的金丹,我努力了好久,我不能没有金丹,我还要去见他,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是他与你打斗,是他想要夺你性命……”
沈乘舟最终还是厌恶至极地答应了。
庭渊被沈乘舟剜下金丹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婚礼隔日便举办。
庭渊被喂下了回光返照丹,勉强吊着一口气,腹部缠着的绷带不停被血液浸透,带到昆仑的药阁时,药阁的人差点吓得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与祝茫不同,他的金丹被剜下时,虽然也濒死,但是终究还是他的生命力更顽强一点,让他野草一般挺了过来。
此时此刻,祝茫站在门口,他刚刚醒来,便听见沈乘舟大婚的消息,他头痛欲裂,似乎丧失了一段记忆。
他猝不及防地问:“大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庭渊摇头:“不是。”
伯景郁:“那这个人是你原来世界的人?”
庭渊点头:“是。”
伯景郁:“……”莫名有些失落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小师弟麻烦你再等等!等一下就好了!”
门外的声音清澈温暖,停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门口,“我想感庭他在玄武秘境中救我性命,我刚刚仓促做了一点点心,怕久了会凉,我给完他就走。”
另一个声音叫苦不迭,“姑爷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吱呀——
门被推开,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戛然而止。
金丹残余的灵力缓慢被庭渊艰难地聚起,他此时已经几乎是油尽灯枯,纯粹是吊着一口气死撑,若非意志坚定,怕是下一秒就能昏厥过去。
但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快锁住祝茫的伤,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庭渊!你在做什么!”
下一秒,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他被用力推开,灵力被迫中断逆转,江水倒流般狠狠地冲进他的五脏六腑之中,庭渊只觉脑袋“嗡”地一声,经脉逆流,无法抑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沈乘舟广袖飘飞,抱着祝茫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剑眉下目光若淬火般滚烫,酝酿起了滔天的怒火。
这一声求助无疑成为火星,点燃了沈乘舟的怒火。他并指如刀,飞快地在祝茫身上点了几下穴位,然而,祝茫的情况丝毫不能好转。恐怕唯有把金丹的漏洞给他填不上,才能救他一命。
他扭头看向庭渊,眉眼间一片冷漠,而庭渊还在辩解,他疼得神志不清,低声道:“我是为了救你来的……你信我……”
“闭嘴!”沈乘舟难以置信,“这般低劣的谎言你竟也说得出口!黑玄武是上古妖兽变异血脉之一,妖丹大成,与人类的金丹灵力根本不同,作甚要夺祝茫的金丹?!况且,这种情况从未在典籍上记录过!”
因为恐怕也没有任何典籍上记录过玄武幼崽的存在,因此也不会有玄武觊觎人类的金丹。可对于未成型的幼兽,金丹却是绝补。
庭渊试图辩解,然而沈乘舟却已经怒急攻心。他想起出门前,弟子提醒他的话,质问道:“你觊觎玄武甲?”
庭渊睁大眼睛,“不是,我没有……”
沈乘舟心道果然如此,对他愈发痛恶,眼神沉沉,“那你来玄武秘境,果真为了杀祝茫的?说,是谁透露给你的消息?”
沈乘舟本是与祝茫共同进入玄武秘境,然而秘境入口不稳定,二人分散后,他担忧祝茫受伤,害怕他吃亏吃苦,因此找了祝茫足足三天三夜。
可他心急如焚地赶到时,便看见那传闻中十恶不赦的血观音正抱着昏迷不醒的祝茫,手上似乎试图抓住什么,然而那金色的液体像流沙一样从他指尖流逝而过,而祝茫失去金丹后身体骤然衰弱,眼看就要死了。
他一直听闻庭渊此人心眼狭小,睚眦必报。前不久,便有弟子提醒他,祝茫取代了庭渊原本的位置,恐怕会妒火中烧,让他小心。
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庭渊是自愿叛出昆仑的,怎么可能还有脸去嫉妒祝茫?
他怎么敢?!
他坐起来,手撑在膝盖上,衣不蔽体,随着他慢悠悠的起身,乌发如瀑,勉强遮住了下面如白玉一般晃眼的肌肤。
庭渊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眼,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一眯,吐字清晰道:
“脏死了。” 祝茫离了庭渊的灵力支撑,又失去了金丹,面色肉眼可见地灰败起来。
庭渊灵力骤然被打断,浑身剧痛,忍不住蹙起眉头,眼前白影重重,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怒吼:“小师弟!你怎么样了!”
庭渊下意识地动了动,然而等沈成舟与他擦肩而过,把倒地之人扶在怀里时,才反应过来,哦,不是在叫他。
沈乘舟回过神来,似乎也明白自己差点做下了怎样的荒唐事,脸色难看,猛地站起,退得离床榻上的庭渊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瘟疫病毒、洪荒猛兽。
“师弟……你听我解释……”他急急切切地与庭渊撇开关系,那张总是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祝茫只是勉强一笑,十分体贴温柔地道:“没关系的,师兄。”
沈乘舟脸色凝重,他明白祝茫还是在误会他,就差没指天指地发誓,咬牙切齿地说道:
“庭渊此人性情乖张,为人凉薄恶毒,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对他生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情思。”
祝茫破涕为笑,却也没问他们成亲的原因,只是温和地柔声道:“好,我相信师兄。”
庭渊怔住了。
难道他就……没有努力修炼吗?
你努力的话,那我这垂死挣扎,苟延残喘的一千八百多次轮回,又算什么?
可黑玄武根本不理会祝茫不停的无理取闹、挣扎求饶,一阵金光闪过,祝茫当即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一枚通体金黄的小圆球静静地浮在空中,黑玄武脸上露出厌恶之情,接着,尾巴一甩,把那金丹拍进了玄武幼崽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