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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寺庙旧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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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反复地割开手腕,放血,灌血。

所以江折雪在疗养院看见她时,郑晚西整个人都拢在一身白色的袍子下。

因为那只手上伤痕累累。

她把这只满是伤痕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连同过往那些阴暗恶心的往事一起掩藏起来。

在最绝望的时刻,郑晚西甚至希望他们放血时能直接砍下自己的手腕,就像割开那只公鸡的脖子一样,让她可以干脆地死去。

他们割开了郑晚西的手腕,又很快用纱布和药物给她细心包好——因为他们必须保证她能够以最快的时间恢复。

“洞房花烛夜”的那天,被割开手腕的郑晚西怀抱着一只被挖去眼睛的公鸡,和一个死人待了整整一晚。

象征着白头偕老的龙凤花烛静静燃烧着,烛火在郑晚西没有情绪的眼眸中闪动。

真可笑,她居然要和一个死人“白头偕老”。

桌几的香炉里点着惠安系沉香,偏甜的味道和血腥混合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濒死感。

她看不见那人的眼睛,只看见和服的长摆,以及袖口上绣着的鹤与莲花。

那时的郑晚西早已被捆住手脚。

她口中塞着堵嘴的红布——在冥婚中,那些死去的女孩甚至会被针线缝上嘴唇,因为他们害怕“新娘”到阎王面前告状。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阻止这样卑劣阴暗的事情发生吗?

被强硬地按在地上的郑晚西麻木地望着自己被拽出来的手腕。

望着冰棺里那个一天比一天腐朽的身躯,她甚至觉得可笑。

冥婚当然不是把郑晚西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就像宣郁推理的那样,她不止是冥婚的新娘,还是被献祭的祭品。

那群人妄图复活这个死去的人。

“新郎”那位年过八旬的曾爷爷在对着他的尸体嚎哭时可不止有悲戚。

她瞪大眼睛,连忙用手捂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

而在她身后,突然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挡去她面前的血腥和污秽。

江折雪的身体一瞬僵硬,而后听到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是从前从不被允许外出的宣郁。

他不知道怎么暂时逃出来那个房间,来到寺庙的另一端,找到了正意图偷看的江折雪。

“为什么呀?我们待在这里就没吃过好吃的。”

江折雪不满地皱起眉,相当自然地靠在宣郁后背。

“人家办喜事肯定讲究一个吉利,发喜糖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过分吧。”

她畅想着能和宣郁平分一包喜糖的快乐。

天知道这些天他们吃的都是些什么萝卜土豆大白菜。

哪怕她折断了十指的指甲,双手蘸血,也要把那朵莲花深深地刻在寺庙的墙壁上。

永远,永远不能忘记。

*

那时的江折雪已经和宣郁逐渐熟悉起来。

她常常背着母亲和僧人,来到这间寺庙深处的禅房寻找宣郁。

当年的郑晚西可不止在“洞房花烛夜”时和死去的“新郎”共处一室。

她待在那间寺庙的每一天,每一个日夜,那尊冰棺都摆在房间的正中央。

床上摆着大红色的喜被,棺材上盖着红色的绸缎。

“新郎”的脸甚至不允许被遮住。

他那张早已在车祸中血肉模糊的脸在被入殓师努力修补后仍然无比骇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日日夜夜和一个死人为伴。

长期的肉体折磨也让郑晚西的精神出现问题,她时常出现幻觉,头痛欲裂时甚至试图饮下自己的血。

那时的郑晚西以为自己可能永远走不出那间寺庙。

她在濒临死亡和癫狂的边缘时会用自己的指甲在墙壁上刻下同一个符号——莲花。

那是筱原家的家纹,亦是把她困在这里的梦魇和魔障。

第二天,那只公鸡便被割了脖子,满满一碗的公鸡血便端到了郑晚西的面前。

“新娘子应该好好补补血,脸色苍白可不好看呢。”

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人的脸,只记得那些让人后背发凉的轻柔语调,以及被强行灌入公鸡血的恶心感觉。

她被按在椅子上,紧紧扼住下巴仰起头,没有咽下的血液从嘴角流下,顺着苍白的脖颈一路蜿蜒,落在大红色的婚服。

等郑晚西手腕上的伤口恢复后,这样的事情便又一次被重复。

窗外雷声大作,惨白的闪电一次又一次从天空划过,把她面无表情的脸庞照亮,连带着从眼中流出的泪水。

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用绑着红色绸带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们用瓷碗装了半碗来着“新娘”的血。

这便是仪式中最重要的药引。

这碗血被一分为二,一碗灌入死去的“新郎”嘴里,另一碗则灌入那只代替新郎拜堂的公鸡。

他那双干瘪模糊的眼睛里还含着混沌的泪,看向郑晚西时却闪着恶毒的精光。

他佝偻着身子干咳几声,在一众人的搀扶下朝她指了指,干瘦苍老得如同枯枝鸡爪的手更像是想扼住她的喉咙。

老人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说到最后还带着点舒心的笑:“那就来吧,不要误了咱们这千挑万选的……黄辰吉日。”

像是已经看到不久后“死而复活”的曾孙。

而站在老人身边的人对郑晚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直到红色的绸带一连挂了七天也没撤下,江折雪终于发现不对劲。

于是她悄悄接近那间远在寺庙另一端的院落,想要透过挂着红绸带的院墙偷看里面的场景。

江折雪心想,看一眼新娘子就好了,吃不到喜糖也不要紧。

但她看见的却是一只被割喉放血的公鸡。

在割喉之前,那只公鸡还被生生挖出了眼睛,它凄厉地啼叫着,翅膀和脚无力地抽搐。

江允知在寺庙里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于是江折雪便自由地在寺庙中穿行。

她曾经远远看过那个装点着红色绸缎的房间,还以为是哪家借了寺庙的地办喜事。

“你说我能不能问新娘子讨几包喜糖?”

听到江折雪的问题,少年的宣郁停下了手里的笔。

他看着面前神情天真的女孩,好半会儿才轻轻摇头:“还是别去了。”

郑晚西和这张脸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

她和一个死人在同一个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年。

尽管已经采取了最佳的遗体保留方式,尸体的脸还是一天比一天灰败可怖。

那种尸体慢慢腐败、皮肉逐渐被分解、器官逐渐溃烂的气息缠绕在她的梦里,和公鸡血的血腥气息一样挥之不去。

郑晚西从起初的愤怒惊惧到之后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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