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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3_第十一章 随驾登泰山(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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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元旦转瞬而过,康熙二十三年,新的一年又开始,皇帝本拟在三月出巡,谁料正月尚未过,沙俄老毛子就不让清廷安生,侵入黑龙江瑷珲一带杀烧抢掠,皇帝震怒,派萨布素将军兵临雅克萨,痛击俄军,将其据点悉数焚毁,使雅克萨悬为孤城。

这样一闹,南巡的事便搁置了,先前派出去的官员也都原路返回等待时日再南下,过了年就出发的纳兰容若也携妻妾回到京城。这一日从朝堂上散下来,家丁来接他时说:“少奶奶今天去看了看沈姑娘,说沈姑娘病着,让大少爷您散了朝过去瞧瞧。”

“病了?”容若很是疑惑,一面上了马车,一面想,他回京后就去看过沈宛,彼时好端端的,这才十来天的工夫,怎么就病了?而妻子为何会去登门相见,她们还从未单独相处过,今天见了面又要说什么?

满腹疑惑匆匆往私宅来,门里家仆见了都忙说:“大爷,府里少奶奶来过了,您可知道呀?”

容若立定了问她们:“她们可有什么事?”

岚琪劝她:“皇上要大家都把您当长辈敬重,您谢什么恩,皇上送东西来给您,也不让您跪接的,罢了吧。”

苏麻喇嬷嬷却道:“万岁爷给奴婢面子是情分,奴婢可不能坏了礼数没尊重,奴婢自己不去,也该派个宫女去打声招呼。”

岚琪便替她安排,让慈宁宫的宫女跑一趟咸福宫谢恩。而说起温贵妃近来的遭遇,苏麻喇嬷嬷毫不客气地说:“娘娘离她远一些就好,她独自成不了气候,可一旦和家里的人又勾搭上就难说了。钮祜禄家在这后宫的眼线爪牙无孔不入,您一定要小心。”

见岚琪听得变了脸色,苏麻喇嬷嬷更严肃地说:“不只是钮祜禄一族,太子外祖,国舅爷府上,连明珠也管着内务府,这宫里头角角落落都有他们的存在,不害人的时候没事儿,若要起歹念,防不胜防。”

“就像上回在我吃的东西里下迷药,就连永和宫里也有不干净的,我说皇上怎么把我那里的人换了几个,可他又不对我明说,我也不敢问。”岚琪面色沉沉,再无方才明媚的笑脸,她再如何笑看风云,深宫险恶是不会改变的,苏麻喇嬷嬷这一敲打,让她松懈的防备之心又紧了。

岚琪恬然一笑,将那日李公公送来的话重复一遍:“是,臣妾老实待着。”

皇帝心情甚好地离开,岚琪目送御驾远离才折回来,径直来苏麻喇嬷嬷的屋子,正见小宫女伺候吃药,她亲手接过喂了,又拿手巾给擦拭嘴角的汤汁,再递过来一碟子蜜饯。苏麻喇嬷嬷推手说不必:“那药不苦,不是治病的,就养养身子,奴婢身子没事,太皇太后紧张罢了。”

“太皇太后能不紧张吗,您可是她的依靠。”岚琪笑着给苏麻喇嬷嬷垫好枕头,苏麻喇嬷嬷一味要她罢手别动。岚琪故意说皇帝要她来照顾的,苏麻喇嬷嬷才不推辞,一老一少坐着说起即将南巡的话,说刚才太皇太后教训皇上出了远门别拈花惹草,可又叮嘱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会儿对苏麻喇嬷嬷才说心里话:“难保地方衙门不瞎殷勤,皇上指不定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宫里头一张张脸早看腻了,出门多新鲜哪。可光现在说说我就酸了,这要是一路跟着,眼睁睁瞧着他去采野花,我可没那么大度。”

苏麻喇嬷嬷知道德妃的大度和小气都是在理上的,她也就私下撒撒娇,大是大非上总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思量,也难怪她讨人喜欢。这样的心智不论是先天有的还是后来刻意学的,谁不爱与好相处的人为伴。

“嬷嬷,皇贵妃娘娘也会去吧,我觉得有皇贵妃娘娘在,皇上就不敢去拈花惹草,娘娘她急了还不把那些小野花都揉得稀碎,我都能想象出娘娘横眉竖目的样子。”岚琪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地说,“皇贵妃娘娘若去,四阿哥指不定也跟着,这样胤祚就有伴儿了。”

“早十年,天涯海角我也随你去,如今不成了。”太皇太后慈祥地笑着,抬手摸一摸熨帖整齐的发鬓,满头白发已难见青丝,老人家云淡风轻地说,“不能不服老,也要感激老天爷赐的阳寿,不能瞎折腾了,我要是贪玩随你去一趟,车马颠簸,这副老骨头就要散了。”

玄烨心里难免伤感祖母的衰老,面上却绷着笑容安抚她:“那孙儿每到一处都给您捎信捎东西回来,您在家一样能略尽各地风光。”

“好吃好玩的记着叫人送回来,什么字画古玩珠宝首饰,我不稀罕。”太皇太后欢喜地答应了,招手让岚琪给她捏捏肩膀,一面说,“你路上要好好伺候皇帝,可是外头野花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非要跟着团团转,当心叫蜜蜂蜇了。”

这话极其露骨暧昧,岚琪娇然笑道:“您这是不给臣妾脸面呢,还是不给皇上脸面?这话说的,臣妾都不知该如何自处,回头皇上倒不惦记外头花香,臣妾还没事儿瞎紧张。”

玄烨也因祖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但跟前是岚琪,他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倒是听见岚琪矫情,狠狠瞪过一眼,人家却一副“皇上被说中了是吗”的神情,更气得他牙痒痒。

环春却想得多一些,略小气地说:“这样美丽的人在宫里走来走去,其他娘娘主子们一定要说她居心叵测,好好的可别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彼时岚琪只觉得环春是多想的,但过几天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因觉禅氏这几天时常在宫里走动,虽然她去的地方只有太医院,可别的女人还是容不得她,更听说有人在宫道上堵她欺负她。

胤祚愣了愣,赶紧站到觉禅氏面前,礼貌地作揖说:“觉禅贵人吉祥。”

觉禅氏温柔地笑着:“六阿哥真乖。”

岚琪将儿子拉在身边,又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如今真真是体面精神,明媚的双眼淡定安宁,从前总悬浮在眸子里的悲哀偏执也看不到了。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可这样实在好,好好的一个人,就该好好地活着才是。

“我要和六阿哥去等四阿哥下学,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先走吧。”岚琪客气地说着,但这本是一句打开话匣子的话,小孩子却不懂,听说要走了,立刻对觉禅氏说:“觉禅贵人慢走。”

觉禅氏笑靥如花,她当然懂该怎么回答德妃的话,从容说道:“嫔妾替贵妃娘娘去了趟太医院,娘娘她病了但不肯宣太医,嫔妾去问了问,请太医开几服药也好。”

南巡搁置,原定之后的事都迅速跟上,这转眼就要入夏,天气热皇帝必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出门,算计着日子,只有等入秋再动身。但皇帝忙忙碌碌,再不提半点关于南巡的事,后宫的女人们,甚至一度觉得今年是走不了了。

玄烨私底下会告诉岚琪一些动向,两人肌肤相亲时,玄烨也总是有所避忌。岚琪笑话他还不如自己怀孕那会子来得自在,玄烨却说:“好容易要出一趟远门,咱们一辈子的日子在一起呢,舍不得这几个月?”

她便知道,南巡不会不成行,皇帝如今不过是专心眼面前的事,等时日合适,这件大事还会重新提上日程。

天渐热,四阿哥上书房也有好些日子了,胤祚从刚开始总缠着额娘要去找四哥,到现在明白四哥去书房做什么,只是偶尔才会让岚琪带他去哥哥回承乾宫的必经之路等。哪怕只是跟在哥哥身后走那么一段路,他也十分高兴。

胤禛不嫌弟弟烦,见了他总说你怎么还不长大还不来书房,然后像模像样地给他讲书,之乎者也听得胤祚紧紧皱着小眉头。哥哥就会拍拍他的脑袋说:“等你来了书房,哥哥再教你,可要好好学,不然皇阿玛要打你手心。”

她不会告诉容若少夫人对她说的另一些话,说她耽误了容若的前程,说她害得容若被朝廷同僚笑话,说她害得家里鸡犬不宁父子反目,说她跟随的只是在江南和她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男人,而不是京城里这个背负家族荣耀的纳兰家长子,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容若该怎么活下去才是对的,少夫人更说自己是为了容若才默许这私宅存在,若不然她半刻也别想在这京城待下去。

可不是吗?这会儿人家来看望自己,也是因为家中妻子允许了,不怪自黑龙江归来后,他几乎不在私宅里落脚,她成了弃妇一样被留在这里。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她但凡走出私宅的门,就随时随地会饿死在外头,她义无反顾地跟着容若来了这里,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你走吧。”沈宛突然一把推开容若,竟是泪如雨下,“你心里头,永远只有那个表妹对不对?我知道,我知道……”

容若怔住,沈宛依旧悲伤地哭泣着,一如当日歇斯底里的妻子,为什么她们急了都会变得如此彻底,为什么她们谁都不能体谅自己?

“宛儿。”容若猛然抱住了沈宛,合着她显瘦的身子一起颤抖,挖自心底的痛苦说,“是我的错,我一步错步步错,宛儿,我只是想把儿子给你带回来,我想让我额娘心软松口,宛儿你再等等我。”

容若心疼她,忙说:“宛儿,这里是你的家。”

沈宛苦笑,却是点了点头:“是啊,说起来,还是这里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可是容若,我总觉得京城容不下我,总觉得在这里住不久,我大概早晚还是要走的。”

容若觉得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悲戚,忍不住追问:“宛儿,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她来对你说了什么?”

“少奶奶是个好人,她与我说,我若愿意进府里住,她可以想法儿为我抬旗,这样就能让你给我一个名分,也不必你再两头跑那么辛苦。”沈宛的笑容那样孤傲,眼神中仿佛满是对方才所说的话的不屑,淡淡瞥过目光看向窗外,冷然说,“可容若你别怪我太直,我毕竟是汉人,虽是女流也不愿向清廷屈服,什么抬旗什么名分,我不在乎,多谢你家少奶奶的好意了。”

“宛儿,她没有恶意。”容若尚冷静,劝慰她,“你的心意我更是明白,不然什么抬旗什么名分,还用等她来对你说吗?”

只是这天万常在仅仅去陪了一晚上,并未有什么记档的事,之后接二连三,那天被温贵妃虐待的常在答应轮着被召去乾清宫,虽只有零星几个得了一夜恩宠,但能去乾清宫已是莫大的荣幸。皇帝平素在承乾宫、翊坤宫休息,也不见得每晚都要做些什么,要紧的是能被皇帝召见,多少人进宫那么久了,连圣颜都不曾见过。

可谁都明白,皇帝这样做的目的是要给咸福宫难堪,温贵妃虽然自腊八之后再不露面,宫里闲言碎语却没少招呼她,哪怕是躲在咸福宫里塞住耳朵,心里也会想象自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话。说到底被心魔所困,能不能解脱全在她自己。

这日岚琪在慈宁宫陪太皇太后打牌,她这么些年跟着老人家,牌技越发精进,今天太皇太后已输了她不少银子。恰好皇帝散了朝过来请安,知道这边在打牌,凑趣让李公公准备了一袋碎银子,本以为岚琪会输要替她付账,不想却是皇祖母输了不少。

玄烨便笑:“孙儿怕她赖皇祖母的钱,才带银子来,既然是她赢的,这银子不给也罢,就当她孝敬您的不成吗?”

岚琪急了说:“皇上可真大方,您怎么不说替太皇太后付了账,也算孝敬祖母的?”

几个丫头老妈子都摇头说不知道,只是瞧见少奶奶离开时气哼哼的。容若不禁皱眉头,又问她们沈姑娘为何病的,一个丫头说:“这几天夜里总在灯下写字,乍暖还寒的时候,也不披一件衣裳又不许我们打扰,恐怕就着凉了。”

“你们早该派人告诉我了。”容若叹一声,疾步往屋子里来。沈宛如产后坐月子的女人一般,脑袋上绑着头巾防风,面色如纸神情憔悴,十天光景,就换了个人似的。

“病了为何不派人去告诉我?”容若没头没脑就是这句话,但转念就觉得不妥当。果然见沈宛清冷地笑着,可不是吗,他作为男人本该多来看看她才是,且自黑龙江回来,他来私宅的日子,一双手数得过来,可沈宛一直默默承受,半句怨言也没有。

“若没有半途回京,这会儿该到哪里了?”沈宛无力地问着,稍稍说句话就咳嗽,但心情似乎并不坏,还嘀咕着,“你说皇上南下还要去祭奠孝陵,那就离我家很近了。”

“对不起,皇上不让我带你回去。”容若愧疚,不敢正视沈宛的眼睛。只听沈宛慢悠悠道:“家?我不过是随口说的,我哪儿来什么家,青楼里生青楼里长,爹娘是谁都不晓得,我是无家可归的。”

苏麻喇嬷嬷冷笑:“莫说永和宫,慈宁宫里也有这样的事儿,您知道太皇太后对皇上对朝廷有多重要,早几年的时候,还有人想下毒害主子,多亏上苍庇佑太皇太后化险为夷。”

岚琪心头一惊,但立刻又镇定下来,她这么多年在慈宁宫料理琐事伺候太皇太后,好些事做惯了就不觉得什么,但的确拿外头来比一比,慈宁宫里什么都特别,茶水饮食一道道手,就是她泡的茶,也要有人先尝过。

“奴婢说这些可不是要吓着您,就是觉得温贵妃这一回回闹的,太皇太后也没道理逼着皇上去对她好,这样她没了盼头,大概就要往家族上靠。”苏麻喇嬷嬷忧心忡忡地说,“更何况还有了十阿哥,钮祜禄一族比任何时候腰杆子都挺得直,当初钮祜禄皇后足足等了十年都是空等一场,现下十阿哥,不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吗?”

苏麻喇嬷嬷的话不错,温贵妃一举得男后,外头局势就有了变化,坤宁宫毕竟空着,不是说皇帝不想立后,大臣们就不惦记。谁知道皇帝哪天心血来潮就再立皇后,这上头熬得再辛苦再久,也要握紧了不能松手。

而皇帝南巡的事,果然因为各项准备都上了日程,虽尚未正式宣布,里里外外的人已差不多都知道了。风闻此次带后妃出巡,闷在紫禁城里的女人哪个不想随扈,可到底是出远门,和去木兰围场或去玉泉山等不同,想必能随行者寥寥无几,女人们把四妃以上都撇开,都想破头地争取着后头几个位置。

苏麻喇嬷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拉着岚琪说:“您这醋吃得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哪能这样在背后编排皇上的不是,皇上既然带后宫同行,必然不会有那些事,那些地方官员是瞎子吗?将来皇帝总再有单独出巡的时候,那时候您再在宫里吃干醋吧。”

岚琪哎一声,无奈地笑着:“太皇太后也不许我说这样的话,也就对嬷嬷说说。莫说出门采野花,就是皇上这大半个月天天轮着翻牌子,我心里都酸透了。”

苏麻喇嬷嬷轻声笑道:“娘娘就不怕万一有了,不能出门?您也体谅体谅万岁爷呀。”

岚琪正羞赧嬉笑,伺候苏麻喇嬷嬷的宫女进来,捧了两只大盒子说:“贵妃娘娘送来的补药,说知道嬷嬷您身子不大好,送这些东西来问候您。”

苏麻喇嬷嬷微微蹙眉,吩咐她们把东西放好,轻声嘀咕:“这难不成还要去谢恩?”

“孙儿自知分寸,皇祖母不必担心,此番南巡是要体察民情问俗观风,岂敢有那些荒唐事。”到底是被教养了二三十年的孩子,玄烨在祖母面前,总是乖顺一如年少时,这会儿认认真真许诺不会在外头拈花惹草,岚琪听得直垂首偷偷笑。

等太皇太后歇下,皇帝要回乾清宫,特地让岚琪送他到门前,岚琪踮着脚给他系氅衣带子时,被人兜着氅衣挡住,在腰上重重掐了一把,又痒又疼她偏偏不敢在人前叫唤,瞪大了眼睛看玄烨,玄烨促狭地笑着:“叫你刚才得意,活该。”

“太皇太后又没说错,江南女子真绝色,皇上南巡就真不想一亲芳泽?”岚琪不服气地嘀咕,又怕玄烨挠她,自己已经往后退了。可还是被玄烨一把捉了手,认真地说:“朕知道,你年轻轻的总陪着皇祖母很闷,可是对朕来说,皇祖母是朕心头最重的,朕只放心你在身边,朕知道你辛……”

“皇上又说没劲的话。”岚琪打断了玄烨,伸手将领子扶周正,温柔地说,“臣妾见天在慈宁宫,也就没人能欺负臣妾,多好的事儿?何况一点儿都不闷,皇上真心疼,就多赏臣妾些银子和太皇太后斗牌,输了不心疼,赢了臣妾还能多赚钱贴补永和宫里的花销。”

“财迷心窍。”玄烨笑骂,又说她,“南巡的事虽还未正式宣布,想来一点点风声已经透出来,这回出巡本就要带后宫,但带哪个不带哪个还未有准数,旁人来问你,你装傻就是了,别有人来求你想要随扈,你左右为难。宫里头的事既还不是你管,一律不要沾手,再清清净净过几年。”

“娘娘病了?”岚琪心中唏嘘,一直想她会不会被气病了,果然如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觉禅氏就算拿来灵芝仙丹也不见得奏效。

“药已经得了,嫔妾这就要回咸福宫,不敢耽误娘娘。”觉禅氏朝边上让开些。岚琪见她这样客气,毕竟她们关系不亲密,也没再多问什么,让胤祚行礼道别后,便大大方方地领着儿子走开。

等遇见四阿哥下学,胤祚便黏着哥哥再不纠缠母亲,宫女嬷嬷们伺候着两个小主子在前头晃悠,岚琪慢慢走在后面,环春在边上轻声说:“方才乍见觉禅贵人,奴婢都认不出来了,真是很不一样,您说贵妃娘娘那样折腾,贵人她怎么还能在咸福宫好好的?”

岚琪且笑:“宫里锦衣玉食的好日

子,但凡自尊自爱一些不会过得不好,她这样才是对的。”

胤祚就会紧张兮兮地黏着哥哥说:“我跟四哥学,我听四哥的话。”

岚琪总是静静地跟在后头,时不时小儿子会跑回来扑在膝下撒个娇。胤禛就站在那边数落弟弟长不大,但很快就会被弟弟逗得童心大起,小兄弟蹦蹦跳跳地一路牵手回去,是那一段日子里岚琪最幸福的事,偶尔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来,说话时眼睛熠熠生辉。

这日岚琪领着胤祚从慈宁宫出来,正要去等下学回承乾宫的四阿哥,母子俩一路走过来,儿子在前头蹦蹦跳跳,一拐弯就不见了身影,但听见“嗵”的一声,而后隐隐有孩子的哭泣。岚琪环春急忙赶过来,却见觉禅氏和几个宫女在拐角处,她正蹲着身子给六阿哥拍身上的尘土,温和地笑着:“六阿哥慢些走,要看着路啊。”

胤祚回身见母亲,便跑上来撒娇。觉禅氏礼貌地跟过来行礼,岚琪哄着儿子,抬头看觉禅氏,竟觉眼前一亮,她的美貌自不必多说,可这股子安逸泰然的精气神,从未在以往的觉禅贵人身上瞧见过。

“额娘,我疼。”胤祚的撒娇将沉默打破。岚琪低头对儿子说:“四哥怎么教你的,又忘记了吗?”

女人的哭声散出窗外,稍走远一些就听不见了,再大再深的痛苦,也终究是个人的事,哪怕以悲观的眼光看待世界,周遭的一切也不会真正为你而改变。

宫里温贵妃领悟这个道理时,咸福宫已几乎变成冷宫的所在,她常常独自站在宫门前看相邻储秀宫佟嫔的热闹。皇帝近来喜欢佟嫔,时不时来储秀宫歇歇,佟嫔明明没有任何胜人一筹的地方,可皇帝就是对她好,温贵妃明明没有任何输人的地方,可皇帝就是不喜欢她。

她用尽了所有法子也没能得到皇帝真正的瞩目,那日皇帝当着她的面翻绿头牌,前一刻还在问她宫嫔罚跪的事和胤祐挨打的事,她以为原原本本地说清楚,皇帝没生气那事儿就算过去了。谁晓得转过头就有人呈绿头牌,当时看着面含笑意的皇帝,她甚至奢望皇帝还不如打她两巴掌来得痛快。

日子如水般流过,温贵妃耗尽心血也没有再改变什么,就连十阿哥都不懂得哭一声装可怜,而她还不至于下得去手折磨亲生儿子让他日夜啼哭。可纵然她在孩子面前流眼泪,这孩子也不大会痛痛快快哭一场,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可怜她。

眼下南巡的事一耽搁,本兴致勃勃的女人们顿时散了一半的热情,而随扈的名单始终没个准信,如今连南巡的日子也没数了,再不如正月里那般争奇斗艳地渴望得到那仅有的几个位置,入春之中,紫禁城里总算消停了好一阵子。

沈宛这才释怀,露出几分欣慰的笑颜,淡淡道:“我信你,但也有一句话想嘱咐你。容若,我若有福气走在你前头,你能辛苦一回,把我送回故里吗?即便我没有家,我也想融入故乡的泥土,不想飘荡在这里。我若没福气,让你走在前头,我就自己回去,你不必惦记我将来如何,我会好好度过余生,再到地底下去与你相会。”

容若心中酸涩,苦笑道:“年轻轻的,想这些做什么?丫头们说你只是风寒而已,哪里就这样严重得要生生死死了,不要再提了。”又说,“你是不是想孩子了?我额娘近来心情好多了,我虽委屈你不常来照顾你,可我额娘那儿十足地满意,我就想是不是她瞧见我好了,能松口把富森带来给你瞧瞧。儿子很好很结实,你放心。”

沈宛摇摇头:“如今难得太平,不要再闹出什么事了,今天少奶奶也对我说了很多话,大家心平气和地看待一些问题,她人很好,只是我执意不愿入府让她生气了,你快回去哄哄她吧。”

“是她让我来看望你,说你病了。”容若很自然地应着。

可偏偏这句话,戳中了沈宛心底的伤处。

却被太皇太后嗔怪和皇帝说话没规矩,打发她去侍弄茶水,岚琪知道是玩笑,麻利地弄来茶水,进门却听祖孙俩说话,她放下东西转身想走,被玄烨拉了一把坐在了边上,只听太皇太后说:“你这样臊着她,她再变本加厉可怎么办,我以为你不过一两天的,这一闹都大半个月了,你要气死温贵妃不成?”

玄烨冷笑:“皇祖母为她说话,她不定在咸福宫还怎么咒您呢,朕不曾做什么过分的事,这大半个月也没去永和宫,您问问岚琪,她会不会被气死?”

岚琪在边上嘀咕:“皇上别把臣妾卷进去,您说您的事,带上臣妾做什么?”

太皇太后笑了,对玄烨说:“你也不换个人来问,这个醋缸子一天翻好几回,我的慈宁宫都酸。”

玄烨转身瞪了岚琪,人家毫不客气地拿眼神顶回来,玄烨倒是渐渐笑了,不再提温贵妃的事,又对祖母说:“南巡的事已经开始安排,皇祖母您真的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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