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衣裳都不穿就出来了？你想丢人,我管不着,但你别叫王妃跟着你一起丢人。”
芸香抿了抿嘴,将披着的外衫拉好,跟着垫脚往屋子里看了眼,“乳娘,这院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自己没有长着眼睛不会看吗？”乳娘用手朝着厢房指了指,“王妃被刺客给刺伤了,如今无双姑娘正在医治。”
“刺客？好端端的这王府里头怎么就跑进来了刺客？”芸香一惊,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度:“乳娘,王妃她伤的重不重？”
“刺客是怎么跑进来的,乳娘我不知道,至于你……”乳娘扯了扯嘴角:“心里头怕是巴不得刺客将咱们王妃伤得很重吧？可惜,王妃福大命大,只是小伤。你若是想要告诉夫人,就尽快去。”
“王爷,还是让老奴来吧！”
乳娘也进来了。她先是看见阿萝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跟着又看见萧云堇在帮苏如锦擦拭嘴角,心里一下子就清楚了。疾步上前,伸手欲要去接萧云堇手中的那块擦脸巾,却被萧云堇一道冷光给挡了回来。
“不必了,本王自己来！”
乳娘怔了怔,站在旁边没动。
阿九领着几个守卫进来,很快就将那些死去的黑衣人抬了出去。
萧云堇站在阿萝跟前,将手伸了出去。阿萝一怔,没敢犹豫,赶紧将木盆递到了萧云堇的手上。
萧云堇端着木盆回到床前,问无双:“该怎么做？”
“请王爷及时将王妃吐出的毒血擦掉,还有请务必仔细观察王妃呕吐的情况,千万不要让毒血回咽。王妃情况危急,这个时候,能多吐出来一些,王妃活下去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萧云堇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将手伸进了热水中。
“王爷,烫……烫手。”
原本就布满血腥之气的房间中,顷刻间又弥漫起浓重的恶臭来。
“好了好了,王妃还有救。烦请王爷您到门口催促一下,让乳娘或者阿萝姑娘尽快端一盆热水过来。”
萧云堇闻言,也顾不得询问什么,就疾步走到门口,亮着嗓子喉了句:“热水,快！”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
阿萝赶快从外面端进一个木盆。无双手上也没耽搁,直接从苏如锦的后背上拔下几根银针。只见苏如锦一脸的痛苦之色,眼睛微微张了下,紧跟着又快速的合上。她的喉咙间,似有东西在翻滚着,紧跟着又是一口黑血。
芸香眯了眼,看着阿九:“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啊。咱们这里是晋王府,这浮曲院又是王爷和王妃居住的地方,这院子里肯定有值夜的小厮以及你们这些就近伺候的人。这些刺客既然都是来行刺的,来之前,肯定早已打探清楚这浮曲院里的情形,那么在动手之前,也肯定要下药先迷晕你们。毕竟,越是大的动静,就越是引人注意。刺客们,也都是很谨慎小心的。”
阿九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抛向芸香:“喏,江湖刺客们惯用的一种劣质迷香,在芸香姑娘、阿萝姑娘以及乳娘的房中均有发现。哦,另外再与你们说几句,咱们家王爷的功夫不错,这区区几个刺客,王爷自个儿还是能够应付得了的。况且王爷,向来不喜欢守卫随意出入他的居所,所以不是那些守卫们不进来,而是进不来。”
“既如此,王妃她为何还会受伤？”
芸香握住手中的那只眯眼,挑了挑眉,有些不怀好意的问着。
“怎么？你心里嫉妒？”乳娘回头瞪了芸香一眼:“王爷乐意,王妃高兴,这偌大的晋王府都是王爷与王妃的,莫说是换三个院子,就是这些个院子挨个的,轮流的住,你一个陪嫁过来的还有着二心的丫鬟能说什么？又轮得着你说什么？”
“乳娘别生气,芸香不是那个意思。”芸香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乳娘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乳娘停住脚。
芸香抬头用眼角的余光向着院子里瞟了瞟:“这江湖上的事情,咱们这些内宅里的女人不懂,也不知道这不奇怪,就像是今夜闯进来的这些刺客一样,既是刺客,肯定会些个飞檐走壁的功夫。咱们三个,都不会功夫,耳力自然也比不得这院子里的守卫。这连守卫都没有发现的刺客,咱们发现不了那也是正常的。”
“你七绕八拐的说了半天,究竟想要说什么？”
无双将手中的银针按照次序分别刺入苏如锦身上的不同穴道,而后看了萧云堇一眼,有些为难的说:“能不能请王爷您帮忙将王妃扶起来。”
萧云堇点点头,将刚刚放平的苏如锦给扶坐了起来。无双先是捏了一根银针选了其后背的某处轻轻刺入,跟着依次刺入了长长的一排。
苏如锦原本白皙的后背,因为刚刚的那场意外,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虽然刚刚已经被无双给处理过了,可雪白的纱布上,仍是透着丝丝的殷红,提醒着萧云堇那道刀口是多么的狰狞。而今,又多了这一排细细的银针,他心中没有来由的觉得有些烦躁,于是将脸撇了过去。
“还需要多久？”
“这要看王妃自个儿的体质还有运气。”
“乳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芸香低了低眸:“芸香与乳娘和阿萝一样,都是随着王妃陪嫁过来的。乳娘方才这话,若是被王妃听去了,只怕也会认为乳娘您是在针对芸香。”
“是不是针对你,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别以为乳娘我不知道夫人将你派到王妃身边的目的。芸香,我再警告你一句,最好别动你那些个歪心思！”
“乳娘,不要再说了。”阿萝在一旁扯了扯乳娘:“咱们还是赶紧去给王妃收拾院子吧。再过一会儿,无双姑娘的行针怕是就该结束了。”
乳娘冲着芸香冷哼了一声,跟着用手指了指她:“赶紧将衣裳穿好,一块儿过来给王妃和王爷收拾新的院子！”
“又要收拾院子？”芸香嘀嘀咕咕的说着,“王妃入府不过几日,这院子可都要换第三处了。”
无双拔掉了苏如锦身上的最后一根针,抬头看了乳娘与阿萝一眼,说:“这里有我与王爷就行了,你们赶紧去将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这里血腥味儿太浓,不合适王妃养病。哦,对了,新的屋子里要多生几盆碳火。这才刚刚祛过毒,王妃的身子弱,怕是见不得寒气。”
“是！”
乳娘低头应了声,赶紧领着阿萝出去了。刚到院子里,便看见芸香寒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芸香？”
乳娘脸色一沉,见芸香衣衫凌乱,那外衫还搭在肩上并未穿好,不由得生出几分怒气来。
阿萝赶紧在一旁提醒,可还是晚了。萧云堇已经将手探入热水中,并且将水中的擦脸巾反复的搓洗了两遍之后,才拧干拿了出来。
阿萝呆住了。
热水是乳娘才刚刚烧好的,因为不知道无双姑娘让她们准备热水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并没有事先勾兑凉水。虽说现在是隆冬,水温下降的很快,可就这么直接的将一双手伸进去,哪怕是个习武之人,也要生生的烫脱一层皮。
萧云堇的手,果然红了。
阿萝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要不要去拿烫伤药过来。她求助般的看向无双,而无双则根本不能分心来顾及她的那些想法。
阿萝吓坏了。
“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
“热水！”
无双顾不上回答阿萝的任何问题,她一边快速的拔针,一边催促着阿萝。原本看见一地死人都还算镇定的阿萝,此时竟心慌了起来。
“把木盆给本王！”
“芸香姑娘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阿九回看着她,上下嘴唇一磕碰,吐出四个字来:“关心则乱！”
乳娘沉了一张脸,越发的没有好脾气。
“乳娘,您的性子可不能再这么急了。”芸香刻意的扯了扯嘴角:“这刺客能偷偷摸摸的闯进来,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连这厢房的门窗都被打破了,这满府的守卫竟还是没有一个听见声音赶过来的。退一步讲,就算是这些守卫距离的远,不清楚浮曲院里的情况不敢贸然闯入,那么乳娘、阿萝还有芸香我呢？
我们就住在这院子里,为何刚刚发生了那样激烈的打斗,你我三人也都没有听见？究竟是刺客不想让我们听见,还是王府里的某些人不愿意让我们听见呢？乳娘,你难道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有些可疑吗？”
“想不到王妃身旁竟还有一位这么精通于推演的姑娘,可惜啊,就像芸香姑娘方才说的一样,你们不是江湖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些江湖杀手、民间刺客们惯用的伎俩。”
芸香正与乳娘、阿萝二人说着话,阿九却从一旁的树下走了过来。他一边走着,还一边用手抛着一样东西,看形状,很像是一只筷子。
无双低头行针,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分心。待后背行针完毕,并确认无误之后,她来到苏如锦的正面,微微咬着牙说:“行不行,就看这一针了。若是方法得当,王妃应当能吐出大部分的血毒来,若是不行,就算神医在世怕也无能为力。”
萧云堇闻言,将目光落在无双手中捏着的那枚银针上,低哑着嗓音问了句:“有多少的把握？”
“回王爷的话,不足一成。”
萧云堇长长的吸了口气,一边扶着苏如锦,一边用手轻握住了她的,然后道:“行针吧！”
无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将手中的银针轻轻刺入,然后手指轻轻地,反复的捻着。蓦地,苏如锦眉间紧蹙,接着“哇”的一声吐出几口浓黑的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