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了十几次,总算没那么惨不忍睹,他又开始换另外一边。
等两边都绑完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挪到了她的红唇上,想到意外的那个吻,他的喉结不自觉快速滚动着,呼吸都重了几分。
陈泽屿长睫微颤,抬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
软软的,滑滑的。
话是这样说可她还是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 脑海里就都是那些尸体。
“鸢鸢,我给你讲个八卦吧?”
梁鸢心想这也是个办法, 点点头, “好啊。”
陈泽屿眉尾轻挑, 轻轻往她身边挪动,“知道王家庄的王麻子吗, 他以前是……”
他的声线好听, 讲八卦像讲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梁鸢渐渐睡眼朦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大家早就累了, 他们围着火炉相互依偎着, 不时打起了盹。
梁鸢心里还想着事根本睡不着。
陈泽屿又往火堆里添了点柴, “别想了快睡吧, 等天亮下山后请一天假, 我再去县城买你爱吃的红烧肉。”
篝火映照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温柔。
梁鸢咬紧下唇, 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看到了?”
新燕一到家就看到妈妈被追着打,气不过便拿石子砸汪小琴,不曾想汪小琴不管不顾直接拿擀面杖打她们二人。
新燕哭跑着去了白林山,刘丽担心她出事便跟着去了。
等刘丽追上时,二人已经迷了方向,完全找不到回家的路,本想等到天亮再回去,没想到听到树林里传来异响,担心遇到坏人她们打算偷偷摸摸看看什么情况,却遇到了梁鸢等人。
梁鸢把山下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她,“……看到你们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咱们就在这里等到天亮,到时候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刘丽眼眶含着泪,“我……我感觉太亏欠你们了,大晚上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寻我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吗?”
其实昨天踩到骨头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切,当初为了知道白林山大队的事情,他给了当地老人不少好处,再加上他能说会道,自然打听出了不少隐蔽之事。
他本不想让梁鸢知晓黑暗,命运使然,她还是知道了。
身为男性,他知道社会的潜规则,也因此讨厌那些规则。
在他看来男女都一样,而那些制定规则的都是一群混蛋。
他个人的力量太小,无法改变现状,作为得利的一方,他没有资格对那些逝去的女婴说什么。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脖子里有一道红褐色的勒痕,那双大眼睛再也笑不出来。
梁鸢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残忍的过去,可听到和亲眼所见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人们不敢来这个地方,是因为愧疚吗?
不,他们既然敢杀死这么多孩子就不会愧疚,他们是害怕,害怕这些婴儿找上他们。
怪不得这里如此阴森恐怖,原来是那些死去的孩子一直再哭。
这里的舍弃当然不会那么温和,有按在水里淹死的,有活生生掐死的,有饿死的,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因为这种事情见不了光,所以那些人只敢趁着黑夜偷偷的把尸体扔到这个地方。
几百米处阳光透过重重的树叶洒了下来,可地上的这些孩子从出生到死亡哪怕变成森森白骨都没有见过太阳。
它们被永远的扔在这个地方,被虫蚁啃食,被人遗忘。
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性别为“女”。
从野草之间的缝隙中隐隐能看到穿着麻衣的孩子静静的躺在地上……不,那不是地,那是森森的白骨。
梁鸢瞳孔微缩,不自觉的捏紧怀里瑟瑟发抖宋黛的肩膀。
陈泽屿肩背挺直,挡在众人面前,“我带你们绕过去。”
“可是,那个孩子……”
陈泽屿沉声道,“它死了。”
梁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们该下山了。”
几人确定火灭后才离开。
大家都是误入此地,要离开并不容易,不过刘丽从小在附近长大对这里还算熟悉,有她带路相信很快就会下山。
白天的温度比夜里高很多,昨天闻到的那股味道也变得越来越大。
陈泽屿拧着眉,“刘姐,咱们走的方向对吗?”
梁鸢倒不担心能碰见鬼但她担心碰见野兽,若是遇到个什么老虎狮子,他们四人手无寸铁,哪里是它们的对手。
梁鸢下意识喊了声,“陈泽屿。”
陈泽屿扭过头安抚,“别怕。”
他挡着三个女生面前,眯着眼睛朝那个声音看,片刻后沉声开口,“是白林山生产大队的人吗?”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一大一小走了出来。
若是醒着的梁鸢见到这一幕怕是会给他个脑瓜崩,陈泽屿笑了笑把她身上的外套紧了紧。
陈泽屿喜欢幻想和梁鸢有关的未来,如果二人结婚,他会包揽家里一切大小事务,他会给她梳头发,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陪她去商场和国营饭馆,梁鸢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道阻且长,但他知道梁鸢如今对他和从前并不一样。
以前的梁鸢和他说三两句话就会不耐烦,现在愿意听他唠叨,这便是很大的进步。
天亮了,树林里出现片片光晕。
陈泽屿小心翼翼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顺便把遮盖住眼睛的刘海拨到一旁,瞥见两边乱糟糟的麻花辫,心思微动。
除了妈妈和奶奶外,他只碰过梁鸢的头发,也仅仅碰过发顶。
梁鸢的头发又黑又浓密,夏日太热,甚至有过剃光头的念头,要不是宋蔚阻止,她还真能干得出来。
陈泽屿轻轻的捋下皮筋,用手当梳子梳了好几十下才开始编麻花辫,第一次编,乱七八糟的,并不好看。
他抿着唇解开,开始第二轮尝试。
方才她踩到的那些“东西”。
沉默了会,他才点头。
“……真是人?”
陈泽屿继续点头。
梁鸢脸色煞白,双手快速的揉搓脸颊,“算了算了不想了,天亮咱们赶紧下山, 这破地方我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
会有人在乎她这样的人吗?
可平日里甚至没有说过话的人竟也花时间和力气寻她。
“刘姐不必妄自菲薄,你值得所有的好。”
第四十章
方才有刘丽带路, 几人很快走出鬼打墙并回到山洞,这里没有风,比外头暖和多了。
不仅梁鸢哭,宋黛等人也在哭,刘丽更是一边捂着新燕的眼一边哭。
同为女性,她们活了下来,同为女性,它们永远只能留在这里。
鬼不可怕,因为看不见摸不着,那些披着人皮的人才可怕,说不定哪天笑着笑着就能往人的心口捅一刀。
令梁鸢不理解的是,倘若那些人不想要孩子,为何不做好避孕措施亦或者一开始就打掉?男女的性别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他们甘愿染上至亲的血,手上沾上人命。
梁鸢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瞬间滚落,开始只是小声啜泣,不知何时崩溃大哭起来,哭到最后呕吐不止。
陈泽屿双眼通红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句话都没说。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发泄出来。
“鸢鸢别去!”
梁鸢拨开他的手,也拨开了草丛,她看到了被遮挡的一切。
无数的白骨上放着完全腐烂、半腐烂以及还未腐烂的孩子,无数的蚊虫在它们周围环绕,它们大多出生没多久便死了,脸小小的,手蜷缩起来,看起来也小小的,身体只是被破麻布包裹了一层,不少皮肤都裸/露在外。
怪不得前段时间小红的孩子突然没了,原来是来到了这里。
她抱过那个小女孩,特别喜欢对人咯咯笑,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像弯月牙。
死了?!
这时刘丽突然开口,“那些都是死去的女孩子。”
小时候隐隐听说过,却没想到是真的。
简单的几个字,梁鸢分辨了好久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大部分华国家庭依旧重男轻女,更别提资源匮乏、严重依靠劳动力的七十年代,在有些人看来养一个女孩除了换取彩礼外没有更大的价值,所以女孩一出生便被舍弃。
“对……对吧?”刘丽有些不确定,“夜里太黑没看清楚路,咱们越过这一截路,爬上那个位置,我大概就知道怎么下山了。”
“没事,我们跟着你走就行。”
新燕也不安起来,双手紧紧握着刘丽的手,“妈,我有点害怕。”
别说她怕,刘丽现在也心慌慌的,她从没来过这里,昨天就感觉不对劲但没细想,现在……该不会走到那个地方了吧。
念头刚落,突然有人尖叫出声,“那里……那里……有孩子!”
梁鸢诧异露出头仔细看,“刘姐和新燕?”
陈泽屿依旧挡在她们面前没有挪动半分,“小心为上。”
两拨人离了几百米远时,梁鸢喊了声,“刘姐?”
脚步声飞快的跑了过来,“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原来,刘丽下工后刚回家就被汪小琴赶去做饭,做好饭又马不停蹄的洗衣服,今天刚来月经身体不舒服想用热水洗衣服,可汪小琴不同意,马穗想帮忙洗汪小琴还不同意,马穗趁汪小琴不注意往盆里添了两瓢热水,汪小琴知道后炸了锅,开始拿着棍子打骂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