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陈子平大声喊道：“阿娘，阿爹，
你们快来看，这牛怎么了。”
一向稳重的陈子平，此刻声音慌张，这把专心读书的陈子桑吓了一跳。
她慌忙放下书，往牛圈处跑去，这牛可是家里最重要的财产。
当她跑到牛圈时，就听见王秀莲一声悲凄的吆喝声：“我的天啊，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她被这突来的响动吓了一跳。
夜幕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树间，一闪而过。
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一眼，想分辨清楚，却再也没有任何异常！
想起那日被烧死的邓寡妇，陈子桑后背发凉，不由得加紧脚步，一路小跑回家！
王秀莲几人回来时已是亥时，此时她正在油灯下看书。
突如其来的一顿指责，让陈清风惊诧，双眼更是露出惊恐和茫然。他只是想安慰她，她为何如此生气？
陈清风这种无知的眼神，让陈子桑更是心生烦躁，继续道:
“你看，你连我说得什么都不懂，却成天说娶我？还有，你和我往上三代有血亲。我们这种关系，是不可以成亲的，懂么？以后若在这样说……休怪我翻脸！”
她不停的数落着陈清风，发泄着心中得不满……
一通发泄后，陈子桑提着手里的红薯，留下将一脸懵的陈清风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是真的怕自己嫁不出么？自己都说了，自己会娶她？她在担心什么？
“你不要难过，也不必理会那些难听的话。我对你说的话，一直是作数的，绝不是说小孩子话。相信我，等我……等我长大，我来娶你！”
陈清风说完，满脸通红。这么害臊的话，他说了一次又一次，只希望她相信他。
这话落在陈子桑耳朵里，没有往日的逗趣精力，她只觉莫名的一阵烦躁。被人欺负，不会因为她嫁人便会有改变。
而且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嫁人这事！廉价、得不到尊重的姻缘，她陈子桑没那么饥不择食。
牛身上凸起的痘在臀部和下腹部较多，其余地方只是稀疏几个，耳朵也不烫，虽然症状明显，但应该不算太严重。
她上大学时，关于各种传染病的知识都曾学过，自然很快便判断出这是牛痘。
陈子桑现在有一个想法:这次若能用这些牛痘种在自己，让自己产生对天花的免疫力，那岂不是以后行医便多了保命手段？
父子二人听了陈子桑的话，几乎没有犹豫便去了镇子上。
自从她开始学习医术后，家中人头疼脑热的，她都先跟着书上学到药理，去挖一些草药，回来熬成汁水让家里人喝几日。
古人的身体因没有过多医学干扰，免疫系统相对完善，这种小毛病很快就好了！
一来二去，家里人对陈子桑也开始慢慢信任起来。
王秀莲此时止住了哭泣，抬头看向她，担心的问道：
离开这两字，这谈何容易！
当她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时，便被自己蠢笑了。
无钱，无权，无傍身技能，一介草民，又是女子，出了这陈家村，她寸步难行，能去往何处？
不过，天地虽宽，但卑者自缢！离开，也不能一劳永逸。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好欺弱小之人。唯有自己的拳头够硬，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陈子桑赶紧凑到前面一看，黄牛今日的反常情况也吓了她一跳：
它双眼通红，流着眼泪，萎靡不振的卧在圈里，往日油亮光滑的浅黄毛色下，长了有许多蚕豆大小的凸起。
这些症状太像牛痘病毒了。
顾不得安慰王秀莲，她果断地对身边的陈清泉道：
“爹，哥你们赶紧去镇上找一个医牛的回来。”
他们没提昨天和二婶子打架的事情，想必是家里人怕她难过，选择了隐瞒！
越是这样，陈子桑越是觉得自己责任更是重大。
当晚，她便决定，这几日让陈子平陪他去一趟县里，找萧尘瑞。
陈子桑为了以后的好日子，重新将萧尘瑞给的书又拿来苦读。
温故而知新，这一次，她有了更多的领悟。
晚上席面开得有些晚，陈子桑心情也不好，没什么胃口。
吃了几口，她便借口自己累了，早早往家去。
借着银色的月光，陈子桑紧缩着身体，走在发白的泥路上，心里还想着王秀莲和李杏芬打架的那事。
一阵清冷的夜风，从山林中吹过来，驱散了白天的炎热。
身后树上的鸟儿，忽地扑棱着翅膀飞走，惊落了许多树叶。
她只是不想连累家人罢了，因为他们被这个时代所禁锢了。
往日这陈清风说说也就罢了，她就当给自己解闷儿，逗趣罢了。
这会儿，陈子桑正一肚子憋闷，而陈清风的话，像块石头砸碎了努力压抑的怒火。
顿时，她怒意直冲胸膛，脸上再无往日那般和煦，娇叱道:
“陈清风，往日你说这些话，我只当你小孩子心性——可爱。今日，我郑重告诉你，即使我的名节再不堪，我也不会自轻自贱。还有，娶妻生子，不是年少时的一时兴起的诺言，更不是只要长大就行。它需要你有责任，有承担，能包容，能理解，能尊重。你摸着你的心，问问你自己，哪样你能做到？”
“桑儿，这牛得的啥病啊？严重不？这可是咱家最值钱的东西了。”
陈子桑扶起蹲在黄牛旁，满脸泪痕的王秀莲，安慰道:
“阿娘，你莫担心。我刚才看了一圈，这牛也不算严重。而且这对咱也不全是坏事！现在当务之急，先让牛儿恢复精神！”
王秀莲被闺女一顿劝，便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张。只是，这牛蔫哒哒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好事呢？
陈子桑倒也并未解释太多，只在横卧着的牛儿身边又转了几圈，摸了摸牛的耳朵，心中这才微微放下心。
此时，陈子桑眼里的目光愈发坚定，她要在这里活出底气。
陈清风看着眼前出神的女子，浮现担忧之色，她定是听了刚才的事难过了。
陈清风此时有些懊恼，早知他便不说了。
村里的这些大人真坏，欺负他，也欺负她！
不知如何安慰陈子桑的陈清风，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