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漫无目的的边走边聊，聊了很多，走了很多，不知不觉走过好几个街区，莫菲发现毕旭在引导路线，但又好像没什么路线可言，此时已经晚上九点过半，夜色中的些许凉意给了路人更多舒适，莫菲希望散步能够再久些，多走走，兴许能一夜好眠。
十点过后，毕旭把路线带去了停车场，取了车送莫菲回家，原曾想东三环会有些堵，然而从团结湖到望京一路畅通，莫菲有点小小的失落。
毕旭送完莫菲回到家后，才看到朋友两个小时前发来微信，问毕旭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匆匆吃完就散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毕旭回了一个‘好事，晚安’就放下了手机。此话不假，自己因为专注偷听莫菲和相亲对象聊天才显得心不在焉，如果心里有个姑娘，那的确不是坏事。
“不会，主要是间距太小，不是故意偷听的，你别在意。”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想先走的？”
毕旭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那我猜对了么？”
“是挺想走的。”莫菲有些害羞。
“你能坚持聊那么久，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全程高能啊。”毕旭打趣。
莫菲明白了，这位周医生第一次见面就开始PUA自己，哪于是顺势问道，“那你觉得日本女人婚后辞职做家庭主妇可行么？”
“那肯定也不行，我们国家社会保障体系还没到日本的水平，单职工家庭在中国会很辛苦。”
莫菲明白了，对方哪里是找对象，这是要找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还得能挣钱，忍不住胃部一阵生理性不适，这种直男癌论调多听一句都是折寿，于是说，“我也觉得很辛苦，北京生活压力多大啊，要是在城六区没有个三居室、七位数以上的存款，结了婚也是两个人一起受罪。”
场面一度颇为尴尬，两个人当时都不再说话，莫菲虽不准备做任何言语上的让步试图缓解气氛，但也不想自己逗留这种令人厌恶的场合，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竟然是毕旭。
“正巧在这儿碰到你，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刚才导演告诉我说，下午的拍摄有点问题需要补拍，如果你时间方便我俩一起过去一趟。”毕旭直截了当地说。
根据张阿姨的说法，男生叫周义天，今年三十岁，医学博士，在清华大学某附属医院消化科工作，主治医师，长得一表人才。莫菲盘算着见见也行，哪怕不成也算是交差了，还能认识个医生，万一以后有个挂号什么的还能帮上忙，于是两人约了今晚一起吃个饭。
莫菲到餐厅时，周医生早已稳坐钓鱼台，见莫菲进来也很气定神闲，倒不像是来相亲，更像是来面试员工的。不过莫菲对此丝毫不在意，万一对方太过积极主动，自己还要头疼下一步怎么给对方发好人卡又不至于伤到谁的颜面，这下应该省心了。
坦白来说，周医生虽不至于一表人才，但五官还算端正，只是下脸部尤其下巴太过瘦削，没长在莫菲的审美点上。因为没有期待可言，莫菲的唯一目标就是保持应有的社交礼仪，顺顺当当吃完这顿饭就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说你们互联网行业挺忙的，996是么？”周医生问。
“看部门，我们倒没996，但是加班和出差的确比较多。”
拍摄进行到晚上七点，导演要的镜头基本都有了，此时天仍未大黑，但光线已暗了下来，大家各自收工回去。莫菲和同伴们打过招呼，就去了附近一家餐厅。前些日子莫菲的妈妈和联系，提起老家一位邻居张阿姨得知莫菲尚未许配人家，生生的拉着莫菲妈聊了两个小时，就为了促成这位阿姨的老领导的儿子和莫菲两人的相亲局。
“哎呀，我不想见，每天工作都累死了，哪有心情相亲啊。”莫菲在电话里抱怨。
“你都三十了，再过两年三十五岁想见都没得见。”
“我今年二十八，再过两年也才三十，怎么就出来个三十五？”莫菲发现长辈们在年龄这件事情上特别逗，有一套自己的虚岁算法，能把人平白多算五岁，无法深究，再聊一会儿莫菲就差不多该退休了。
“总之好日子就这么几年，你得抓紧。”
“今天要谢谢您了。”
“都认识这么久了，别总是您您的，生分，今天这事欠我一个人情，要还的。”
“好，改天请你吃饭。”莫菲也放松了下来，笑着回道，“那你怎么看女性的工作和生活平衡。”
“你看看我们广告行业的人，四十岁单身未婚的、丁克、gay、拉拉、老公在家做全职的，什么生活状态的没有，你俩聊得那些是问题么?”
毕旭此话倒不假，这个行业奇葩真的很多，要是按三纲五常来评价，估计这些个人都是要浸猪笼的，莫菲心里更加坦然。可一想到现在都2017年了，有人竟然还提这么保守的要求，而且还是医学博士，多少令人遗憾。之前有个调查，学历越高的人思想越前卫，如今看来，也仅仅只是统计学上的意义，一旦涉及个体，那就是千人千面了。
莫菲心里疑惑，下午拍摄很是顺利，并不觉得有什么遗留问题，即便有问题这会儿也没办法补拍，能补拍也不应该毕旭直接通知自己，可另一方面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离开，于是一口应承下来，匆匆告别了周医生，和毕旭出去了。
前脚刚出餐厅，后脚毕旭就站街边悠闲的抽起烟来，眼神似笑非笑，看着莫菲一言不发。
莫菲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灵光乍现全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补拍，只是毕旭的说辞，“这...毕总，怎么回事？”
“我和一个朋友吃饭，就坐你背后，不好意思听到你们的聊天。”
“天，太尴尬了。”莫菲有点无地自容。
“那你们这是月新高、时薪低啊，劳动密集型行业。”
虽然莫菲自己对互联网这种996的内卷现象诸多鄙夷，但听到旁人这样居高临下的评价，心里还是颇为不服，于是反击，“你们医生不是也挺忙么？”
“那你后续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女生结婚生子后再保持这种节奏，能够平衡工作和生活么？”
“你怎么看？”莫菲问。
“毕竟人生不止工作，我觉得女生婚后应该转换到清闲的岗位，才能平衡工作和生活，尤其是另一半工作也很忙时。”
“你说你一个大学教授，思想为啥这么落后，现在是封建时代么，女孩子年纪大了就贬值？物化女性。”
“我也想政治争取高调倡导女权，等你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就知道了，找对象这事不会以你个人意志为转移，别人就是按照年龄、长相、工作、家庭这些硬条件来匹配相亲对象的，年龄越大，条件约低。”
“回头闲了再说吧。”莫菲敷衍。
“不行，要么你自己加了微信约个见面，要么我去北京和你一起见。”
“知道了，你把我微信给张阿姨吧。”莫菲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