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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诱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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辎车前轮滚过沙坑,车身随即猛地一歪,震得她东倒西歪。

她迷糊地睁开眼,却又被后轮轧过沙坑的颠簸震得扒不住窗沿,岳暻伸出长臂,及时将她按在软座上,否则她就要像个蹴鞠一样在车厢中翻滚。

云乐舒睁着惺忪双眸,絮絮叨叨,“怎么这么颠......”

岳暻隐隐带了笑意,站起身来,与她说道,“过来睡,孤这边宽敞些。”便走到车窗一侧的软座顾自坐下。

云乐舒困得都睁不开眼,眯瞪着双眸,摸索着走到岳暻原来的位置,躺了下来,嘴里似梦呓地喃喃道,“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云乐舒嘿嘿一笑,满脑子想的都是“抱紧岳暻大腿不放开!”

辎车出了官道,便开始颠簸起来。

岳暻依然正襟端坐,云乐舒两个眼皮子却开始打架,手扒着窗沿,弯着半臂伸出窗外。

街市的嘈杂冉冉退去,耳边只余一片风吹林动,树桠交击的声音,偶夹塞几声虫鸣鸟叫,听来尤其助眠。

昨夜噩梦缠身,一宿没睡好,早上还起了个大早,云乐舒困极了,再顾不上别的,合了眼便睡熟了。

岳暻瞧她一眼,“此番打算,自然不是为了那区区几个追杀你的小卒。”

云乐舒面色一凛,“非为我,那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想请君入瓮?”

既是冲着岳暻来的,那必定是什么叛贼乱军设计刺杀之类,那些人可都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也料定岳暻身边严密布防,高手如云,故而派来的绝非什么等闲之辈......

云乐舒这才恍然大悟,懂岳暻昨日那句“你别后悔”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岳暻又重新翻弄起折扇,朝云乐舒斜睨一眼,“你后悔与孤同行了?”

他不是没有算到八王的人设伏拖延,只是没想到八王竟敢带那么多屯兵离开封地,又兵分几路隐伏在燕京附近,这京中若无人给他提供方便,他说什么都不信。

真是贼心不死,枉费他当日心存一线仁慈,不曾夺他们的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你说说你,怎么姑娘家家的,说话这么冲?孤何时又得罪你了?”岳暻无辜地耸肩。

在岳暻身上她永远占不了便宜,云乐舒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辎车驶出南门,便有一人骑马与车同行,云乐舒认出那人是岳暻的近侍慎怀。

她撩帘张望,这才发现除了慎怀,再没有其他人同行,转身狐疑问道,“你的军队呢?不是说会调兵过边域吗?”

“大军先行,昨夜已连夜启程了,我们不随大军走。”

“杀暴君者,封官赐邑,共享富贵——”

杀手开始躁动,又听八王大喊,“把那女人给本王活擒了!”

云乐舒惊诧之时,岳暻手上的折扇刷地伸出刃,朝着牵引辎车的绳索当空一划,一瞬将两匹骏马与辎车分离。

云乐舒被他用力托起抛到马背上,还未来得及反应,马儿被岳暻用力一抽,便疯似的开始跑起来。

“掩护,入林!”岳暻的声音不容置喙,说罢自己也攀上马背,追着云乐舒而去。

云乐舒快速地环视一周,见对方人数在三十人左右,且身上武器皆备,个个杀气腾腾。

若无援手,以他们四个人合力对抗,定是没有胜算的,她右手指尖紧紧捏着数根银针,左手压着腰间的各式药粉,肃然屏息,立在岳暻身后。

八王与岳暻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兄弟,看起来年纪要大上好些,该有个四十好几了,宽额阔面,厚耳大鼻,看着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可不知为何笑起来却透着油腻轻浮。

他不待岳暻回答又自顾笑着揭露答案,“听闻你只带了几个人赶往前线我本还不信,也难为你敢豁出去将自己作饵,你沿路虽派了人接应,却是少算了一层——哥哥我兵分两路,特意舍了一队人马与你的人纠缠,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了。”

八王玩味地紧盯着岳暻,云乐舒同样仰头看着岳暻,两人均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岳暻眉眼轻扬,似笑非笑,反叫八王有些自乱阵脚的感觉。

可下车时便傻眼了,哪有他说的精兵,不过是慎怀、车夫二人持剑在与十余个黑衣人血斗。

她虽心中惊惧,看着岳暻一脸淡然却也勉强撑着脸色,只暗暗想着,许是要将那伙人尽数引出,或实在抵抗不及之时他们才会神兵天降吧。

不得不说,慎怀、车夫二人的身手是她见过的高手里数一数二的,剑在他们手上如行云游龙,驾驭自如,剑锋一指便取一人性命。

不一会儿,他们身边就充斥着强烈的血腥味,云乐舒眉头蹙得更深。

“你们就这点能耐?叫你们主子出来,莫要当那缩头乌龟。”岳暻冷笑道,凛厉的目光扫过幽深的丛林。

云乐舒揉了揉眼睛,抻了抻双臂,伸展了一下腰身,呆坐了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

岳暻见她双眸清明,知她醒了,才又道,“刺客已至,一会儿跟紧孤,别丢了。”

云乐舒蹙眉点头,揣紧了自己的包袱,迟疑地问,“果真都准备妥当了吧?”

岳暻刚要回答,就听车外响起刀枪鸣击之声,随即感到车身一阵震荡,有人跳上了车辕,云乐舒将包袱捆在身上固定住,作防守状。

透过车门中间的缝可见车夫从腰间拔出长剑,与一黑衣人交手缠斗。

不知为何,只要见了她就会觉得心情舒畅,甚至不需要通过交欢欲事,便轻易令觉心旷神飞。

岳暻轻轻一笑,心忖这倒叫他后宫那群莺燕娇花情何以堪了。

辎车行了数个时辰,开始行出燕京地界。

慎怀轻拽缰绳,迫骏马挨近辎车,透过车窗低声提醒道,“王上,此处往东南十里,为两州交界的荒野之地,一炷香后便可途径密林。”

岳暻依旧看着云乐舒睡梦正甜的酣态,闻言只略抬了抬眉毛,低声应了一声,“嗯。”又俯身轻轻说道,“懒虫,再让你睡会儿吧。”

岳暻说话一向不好听,尤其喜欢戳人心肝肺管。

云乐舒不想再听他冷言冷语,生硬转了话题,问道,“为何夷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卷土重来,他们难道不用休养生息?”

岳暻道,“上回夷狄来犯,我边域将士表现得实在不孚众望,后来虽靠着后方驰援大获全胜,却到底落了侥幸二字,在夷狄眼里,早觉出我国边防松弛、战气低靡,甚至需国主亲自领兵鼓舞士气、方得一胜,由此便可见一斑,许是还觉我方大胜必兵骄将傲,致军心更加松懈,才敢冒进行此举,毕竟掠了那边城,不仅足以令其一族丰厚度年,还可逐步逼近图璧,以谋他利。”

夷狄对槐里汴州一带垂涎已久,也曾借海作乱,化身海贼频繁侵扰,但图璧士马精强,海上兵防强固,他们根本讨不到好处,便发动主力欲从岳国寻得突破口。

“如此说来倒也能说通,夷狄骨子里好战残暴,喜欢冒险,到处杀人劫财、奸淫掳掠,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勾当,若让他们屡屡得逞,只怕苦了黎民百姓。”

才合上眼,竟又睡过去了。

岳暻眉梢扬逸,看着她不设防的熟睡模样,低低笑出声。

方才还怕得要死,现在便能这样安之若素地在他身边沉沉睡着,是真的笃定他一定能护住她吗?

这样纯粹的信任他还真是从未领教过。

他轻手将身侧一条绒毯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到云乐舒身上,又将她散到脸上的碎发拂到身后,唇角愉悦地上扬。

自然就没有时间感慨岳暻为了引蛇出洞,不惜避开大道、故意走了山路,催逼对方下手的丧心病狂。

云乐舒半边脸埋在臂弯,雪白的手臂露出一角刺青。

粉黄一簇,落在那腕上,似白玉盘上的彩绘一样精妙如生,她的脸贴着那抹韶色,更显素雅清绝,淡逸出尘。

岳暻凝眸看着,只觉她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人无时无刻想将她拘在身边。

经过一个沙坑时,辎车一阵颠簸,岳暻往她一侧坐近,玩趣地盯着她。

“不不不,我相信王上,也相信流川,王上千金之躯,尊贵无比,此番定然已经过深思熟虑,周全部署,跟在王上身边,最最最安全了,我不后悔。”

主要她也没别的选择了,不跟着他去跟谁呢,自己上路可不一定能打得过追杀她的死士。

又或者舔着脸让他也派一支精兵护送她一路到槐里?

算了吧,她可没那么大的脸。

岳暻淡淡觑她,“口是心非。”

啊?这一行人算上车夫,不过四人,那慎怀是禁宫宦官,也不知会不会武功,万一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就凭岳暻一个人的身手,还有她的三脚猫功夫,那简直是捉襟见肘,遇到危险还不如早些束手就擒的好。

“那你好歹让流川带几位精兵护送我们呀,你这九五之尊,万一出了差池可怎么好?”

云乐舒面上的忧虑之色过于明显,岳暻见她假惺惺地关心自己,揶揄道,“放心吧,流川率一支精锐隐在暗处护卫,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的,即便有危险,孤也护着你,一定把你安全送到你那情郎身边。”

可为何要令流川率精兵隐在暗处?

云乐舒难免臆想纷纷,莫不是他早知路上有埋伏,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难道追杀她的那队死士还对她紧追不舍?

车夫与慎怀马上追在其后,扔出数枚烟弹,作出屏障,暂时挡住敌手攻势。

岳暻很快追上云乐舒,他冷静道,“密林径直往东便是出口,事情有变,你我分开走,若是还有命相见,孤仍会依诺将你送去槐里。”

云乐舒抓着缰绳,俯低了身子,咬牙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你武功比我高,在你身边我还安全些,我不想被他们捉去,我们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她没有埋怨他将她置此险地,仍信任他能将她护好,岳暻心中动容,再三犹豫后才说,“流川很快就会带援兵前来,我们先出了密林,找个地方藏身。”

流川跟随他多年,必定留有后手,绝不可能轻易被乱军覆灭,即便被困,肯定也会放出消息令其他暗卫前来援助。

不怪云乐舒胆小,她实在担心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便踮足附到岳暻耳边问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八王这才注意到岳暻身边那宛如玉人的女子,她被围在一群高大汉子中,显得那么娇小玲珑,那么绝世独立。

她仰头与岳暻耳语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移目,那细长的雪颈,发羽下的玉耳,高挺的瓷鼻,精致娇媚的眉眼,粉嫩欲滴的朱唇,无一不叫他目光流连,心荡神怡。

岳暻转头,看到八王那下流的目光,眉头深深皱起,微微倾身在她耳边说话。

“上马——”岳暻的声音几乎与八王的命令同时响起。

“哈哈哈哈哈,十四弟,你到底还是年轻啊......”伴随着一个男人轻狂的笑声,林里丛草窸窣,一阵短暂的喧躁后,赫然立了一圈又一圈交错的魁梧杀手。

他们身后站着锦袍玉冠、得意忘形的八王。

他本该安生待在封地,此刻却像个胜利者,一脸轻蔑倨傲地站在人群后,似是料到岳暻此番必死无疑。

“八哥,我与你并无恩怨,你擅离封地,该不是要行悖主叛君之事吧?”岳暻手上的折扇哗啦啦地展开,又慢悠悠地折回原样,根本不像立于危境之人。

八王笑道,“是与不是,你马上便知,只不过你这小子为何不问问哥哥我,方才称你太过年轻是何意啊?答案你必定感兴趣得很。”

两匹马儿被惊得蹬腿嘶鸣,辎车摇震不止,云乐舒心道车夫也会武功,那大抵外面的慎怀也差不到哪里去。

云乐舒道,“在车里反而危险,我们得出去。”

岳暻点头,“不见到孤,怕他们不会显出真章,出去吧。”

话刚说完,便见云乐舒伸手朝着车门拨射一物,那东西穿透菱格上的门纸,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外头的黑衣人却应声而倒,岳暻眼中略有惊诧之色,“你还带了暗器?”

云乐舒无暇与他解释,拉着他走出辎车,一跃落地。

岳暻撩起一角帘幕,入目唯有翠峦秀木,枝丫相抱,不见一点人烟,唯有辎车行驶于砂石路上留下的长长车辙印记,此外似乎并无异样。

他放下帘幕,忽然听到密林深处疑似有疾风拂响,却一霎而绝。

丛林密树,宿鸟必多,这必是飞鸟受到惊吓时振羽才会发出的声音,风拂动山林时往往回响迤长,一霎而绝者绝非风声。

岳暻在军营时便是靠着山林沟壑野战的诡战之法立身,他观察锐敏,作战神变,经验比寻常将领还要丰富,这也是当年许多人愿意不计较他桀骜难驯,拥护他上位的原因之一。

他摇了摇云乐舒的手臂,温声道,“起来了,睡了这么多个时辰总该睡饱了吧?”

“确实如此。”

“你们岳国的军防兵力也着实弱了些,怎么会连一窝贼寇都防不住,偏你的子民还对你盲目拥戴,你这个国主好歹反思一下。”云乐舒终于逮住机会反击他此前的毒舌,指责得大义凛然,话说得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半分泄私愤的痕迹。

此等放肆言论只有她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可他脸上没有一丝恼羞成怒的迹象。

云乐舒偷偷打量他的神色,却见他眉头略蹙,肃然说道,“依你看,孤颁布一则罪己诏如何?”

见岳暻不仅不以为忤还借水推船,云乐舒气恼道,“想得美,罪己诏一出,又成你沽名钓誉的一条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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