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潺没有回头，拿起餐盘，在自助餐区挑了一碗水果捞。
塞壬号上的伙食相当好，主食和甜品有好几种，各色菜品按地区划分口味，大约有二十余道热菜，十多道冷菜，每一道菜都让人垂涎欲滴。
乐潺端着餐盘，坐到西园寺秋野对面，见到褚辛正在找座位。
西园寺秋野朝他招了下手，“过来，这里!”
褚辛目光迟钝了一下，有些抗拒，但还是缓步走了过来。
西园寺秋野站在门口，一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一手端着咖啡杯。
他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爽的香水味，胡茬剃了个干净，过长的头发梳成了丸子头，整个人又恢复了阳光爽朗的气质，只是身形仿佛瘦了一圈。
“该起床吃饭了。”
乐潺应了一声，和他一起穿过生活区宿舍走廊，来到了用餐区。
餐区内早已经聚集了不少船员，见到西园寺秋野，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乐潺明白他的意思是，确定要让这些毫不知情的路人学者知道“塞壬”的存在吗？
“我确定，这是我的打算。”褚辛笃定道。
韩若麟操作稻妻号游艇靠近舰船，塞壬号放下了救生梯。
学者们纷纷感叹如今联邦科技强大，即便是稻妻号这样的大型游艇，在庞大无比的“海上巨兽”面前，也渺小得像是老鼠遇上了大象。
塞壬号先进的迷彩隐身技术，众人更是闻所未闻。
褚辛点了下头，将视线从照片墙上收回，似乎并不感到好奇，而是在想别的什么事，大概是中午在塞壬号餐厅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乐潺心中暗爽。
在他的一记重锤下，现在褚辛头顶大约是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落下来和他“好好谈谈”。
塞壬的舰船在哪儿呢？
他到处打量，海面上风平浪静，阳光有些灼眼，压根见不到舰船的影子，就连常见的邮轮和货船都不见一条。
直到眼眶有些酸涩，他才收起望远镜，打消了一睹塞壬舰船真容的念头。
“快看!那里有座岛!”
甲板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酒吧内台球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安德斯和李信介正在打球，一旁的吧台边，韩若麟正在研究一台老式留声机。
乐潺正望着一整面墙的酒柜出神，西园寺秋野在他身旁打了个响指。
一只机械手臂从吧台后方垂了下来，开始自动调酒。
“想喝什么？”西园寺问道。
“好吧，我原谅了。”乐潺也应道。
西园寺:“？”
餐厅内又有不少船员陆陆续续进来用餐，见到褚辛与西园寺，均热情地打招呼问好。
乐潺发现，西园寺秋野和大家的关系显然要更好一些。
褚辛作为塞壬的领袖“艾尔夫”，似乎是被大家敬畏的存在。
“对，是这样！褚辛，我们实在有必要好好谈谈!”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餐厅内突然安静下来。
西园寺秋野看了看身周，所有人都用一种敬畏和崇拜的眼神打量着乐潺。
这也难怪，他偷笑了一下。
“你在生气什么？”乐潺问他。
“没有……”褚辛直白道，“我在等你和我说话。”
乐潺吃了一招真诚必杀技，怒气值顿时清零。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瞧着他们这一桌，便低头道，“先吃饭，有什么话回房间再说。”
西园寺秋野立马正襟危坐，“你们可以把我当做空气的，有些话还是早点讲清楚比较好，否则容易闹误会不是吗？”
“刚才打过电话，被训了一顿，说我不省心。”西园寺秋野郁闷地说。
乐潺又是一阵尴尬，只好埋头吃饭。
褚辛正憋着劲对付餐盘里的青花鱼，西园寺秋野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按压不住好奇心道:“你们吵架了吗？”
“啊？”“没有。”
乐潺与褚辛几乎异口同声。
黄昏时分的光潮被阴云笼罩，天地间暗了下来。
稻妻号游艇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中航行了一夜。
这一夜，从神秘的窗岛脱险的幸存者们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觉，谁都没有讨论在岛上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经历。
第二天清晨，当稻妻号的能源即将耗尽之际，褚辛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有一艘舰船在附近，船上有我的朋友。”褚辛对游艇上众人说，“这艘游艇没法带我们靠岸，我们得坐舰船回家。”
“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和那些牺牲者一样葬身鱼腹了。”西园寺秋野一脸真诚、又有些落寞地说道。
“别客气，是樱小姐拜托我们来找你的。”乐潺解释道，“她付了报酬的，不过我们把梵天丸号弄坏了，那笔钱可能还不够赔……”
“哦，梵天丸号已经试飞了吗？”西园寺秋野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是实验型，别放在心上。”
乐潺一时间无从吐槽。
“你和樱小姐打电话报平安了吗？别让她担心你。”
“好久不见啊!秋野先生!”
“旁边那位是艾尔夫吗？好漂亮啊!”
“那不是艾尔夫!哇……你居然没见过艾尔夫吗？”
西园寺秋野笑着回应道，“艾尔夫还在休息，等会儿该来了。”
“啊!艾尔夫来了!”又一人说道。
“大家都是研究生物的，并不能分清联邦各种战舰型号的区别。”西园寺秋野跟在褚辛身后登上救生梯，小声道，“就说塞壬号是一艘蓝星科考船吧，他们不会怀疑的。”
褚辛摸着鼻子点了点头，“我已经和船员们交待过了。”
逃出生天的学者们很快便被船上的工作人员安顿在了生活区内，大家最关心的热水和食物得到了保障，根本无人在意这艘船来自天堂还是开往地狱。
乐潺也感到精疲力尽，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困顿感便袭遍全身，洗完澡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睡梦之中，有人敲了敲门，乐潺睁开双眼，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
乐潺抬起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一座隆起的小岛。
他仔细打量片刻，发现那座小岛正在逐渐变大……不，是正在朝着游艇靠近。
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眼看着稻妻号即将撞向这座“岛”，它却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一艘巨型航母的轮廓自海面上显现，犹如从时空裂缝中穿梭而来。
“没想到是塞壬号母舰。”西园寺发出了低声感慨，“艾尔夫，你确定吗？”
乐潺已经对着琳琅满目的酒瓶陷入了选择困难之中，西园寺秋野便道：“那不如就让我来露一手，大家一起尝尝我的特调鸡尾酒吧。”
“我要一杯，辛苦了，前辈！”安德斯抬手示意。
“都有份。”西园寺笑着捋起袖子，走到吧台前，接过了机器人的活。
乐潺看了一眼褚辛，发现他正对着一面照片墙出神。
“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间酒吧吧？我介绍一下，这是塞壬历任‘艾尔夫’的照片。”西园寺秋野对褚辛道。
午饭过后，乐潺受到西园寺秋野的邀请，前往各处参观。
“这一层都是日常居住的地方，我们按照联邦最顶级的度假游轮进行对标设计的，哦……前面就是娱乐区了，我们有世界上最棒威士忌，要来一杯吗？”
乐潺打了个饱隔，难为情地笑了笑。他的确挺想开开眼界和胃口。
西园寺秋野推开磨砂玻璃门，领着乐潺进入了“新世界”。
再度见到褚辛，乐潺好不尴尬，只好避开他的视线，往墙边的角落走去。
在这艘船上，乐潺可能是第一个敢对领袖“艾尔夫”大小声的。
褚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下嗓。
众人纷纷埋头干饭，发出刀叉碰撞之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你俩没事吧？”西园寺秋野一手撑着额头，略感郁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不该乱跑，去窗岛研究什么遗迹和索菲亚……”
“嗯，就这样，这话题揭过吧。”褚辛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夹菜，把不喜欢的姜丝挑了出来。
“我的错。”褚辛猝不及防地说，“是我小心眼。”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说出不愿意说的心里话。”乐潺反驳道。
“就是我的错，我误会了你的心意，说了很愚蠢的话。”褚辛坦诚道。
“知道是误会还生气的我也有错啊。”乐潺正大光明地接道，“不过你是挺蠢的，在感情方面。”
“哦，是这样吗……”
“那你和一条鱼置气做什么？”西园寺秋野盯着褚辛道。
乐潺心道，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哦……原来自己真的在和褚辛置气，他后知后觉地想，还不是因为褚辛那愚蠢的发言。
当事人似乎至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褚辛用筷子戳了戳鱼肚，没有接话。
学者们纷纷表示赞同。
乐潺心道，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褚辛所说的舰船，多半是塞壬号，或是其随行护卫舰奥斯特拉号吧。
他站在窗边，透过玻璃反射看着褚辛。
褚辛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将目光移向他。
乐潺迅速侧过了头，举起望远镜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