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猎人,当然不会“死”,他可以回溯时间。
可是一百零七次回溯,每一次的“死亡”都是那样真实。
下一个轮回,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吗?会有人等着他吗?
褚辛摒弃了脑袋里所有的杂念,映入眼帘的只有乐潺的面庞。
他看起来很伤心,这种情绪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和抵触。
在他昏倒之后,那些像是梦一样的记忆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会彻底失去褚辛……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褚辛,乐潺踉跄着朝着那疯狂的棒球帽男子扑去。
“住手!住手!滚开!”
男子忽然像是受到惊吓,停下了进攻的动作,抱着脑袋尖叫着逃跑了。
褚辛踉跄着摔倒在地,又爬起来,起身去扶乐潺。
在疼痛中醒来的乐潺还没能弄明白眼前的现状,一抹身影忽然飞扑过来,用身躯护住了他。
褚辛的肩膀被刺中一刀,鲜血直流。
乐潺瞳孔震颤,双目直视褚辛。
匕首犹如雨点般落下,刀刃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乐潺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好像在贫瘠沙漠中洒下了一片甘霖,种子开始发芽。
褚辛不断加快脚步,身后仿佛有死神正在追赶着他。
一名步履匆忙的路人忽然撞上了他的肩膀。
他忽然觉得那半张埋在帽檐下的脸有些眼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喊了声“站住!”
是那个出现在酒店监控中、潜入他房间里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该隐发出这样的命令,这个危险的词语让他的大脑稍微兴奋了一下。
他走向电梯,电梯门恰好打开了。
毫无意外,他再一次见到了乐潺。
“褚辛,你可算来了,我正打算给你送房卡。”
褚辛略一点头,算是和乐潺打了个招呼。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砰——”
枪声炸开,乐潺震惊地注视着断气的褚辛。
某个数字从108跳到了109。
“下次别用那么惊悚的回溯方式,太粗暴了,会使你的记忆受损更加严重。”耳机里,该隐的语气带着埋怨。
“这下糟了。”该隐说道。
“糟透了,得把他送去医院。”95号应道。
“不,我是说,你已经暴露了!其他的猎人很快就会找到你!”该隐用近乎无情的声音说道。
“别管他了!褚辛!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它忽然又变换了更严厉的声调。
95号置若罔闻。
眼前的人,是在为他流眼泪?
他不明白乐潺为何要流泪,也无法理解此刻自己的心绪。
视线内逐渐暗了下来,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浓墨般的迷雾。
他紧握着掌心的菱形晶体,另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冰冷的枪。
他想告诉乐潺,“等我回来,不要忘记我。”但话到嘴边,却觉得异常艰涩。
乐潺顾不得追赶凶手,慌忙俯身查看褚辛的伤势,嘴里不断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不要死!褚辛……不要死……”
褚辛已经答不上话,从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嘶嘶的气音。乐潺的话语像是不可违背的指令一般撞进了他的脑海。
他注视着眼前焦急万分的乐潺,忽然觉得眼下的自己和他都有些愚蠢可笑。
根本不该抱有多余的关心,这种懊悔自责的感情也完全是多余的……
“清除……异端……”
陷入疯狂的男子依旧在重复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词汇。
褚辛的唇瓣微微翕动,伤口处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
乐潺愣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瞳孔开始放大。
这一幕他早就见过!
那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愿。
褚辛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放弃了追赶,眼下救治乐潺更要紧。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棒球帽男子却突然拔出匕首,朝着他扑来。
“抹杀……清除……垃圾……”
男子嘴里叨念着单调的词组,双眼近乎呆滞,动作却相当疯狂。
“等等……你叫我什么?”他猛然一惊。
乐潺一把将他推回电梯,顺手摁下了关门键。
力道之大、动作之迅捷,让褚辛始料未及。
褚辛站在镜湖酒店大门前,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如果有比死亡更好的回溯方式,他倒是很想试试。
但这不是由他决定的,他只是按照程序办事。
“你在多管闲事,猎人。”该隐提醒道,“这已经超过了任务范围,会引起意识之海察觉,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警告?
医院离这里很近,他能救乐潺。
虽然仅仅是从任务手册上得知他的身份信息,虽然他一开始的确带着“杀了他”的使命而来。
虽然……
可他现在却想要救他。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为自己做一件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