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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我应上青云(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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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浔正在斟酌该如何应对,她对原主私下里与朋友的相处方式一无所知,生怕暴露出身份之疑。

还没等她开口,云鹤真人似乎就忘记了刚刚的幽怨,被她如今的模样吸引住注意,转而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原本认为,看你换了一张脸,我应当会觉得很陌生的……但现在看来,我却觉得你没什么变化。”wWw.七Kzw.org

“以前也是这样,不管你们如何乔装改扮,都瞒不过我云鹤一双眼睛,”他颇有些自得地笑了,“画人画景不在形,更在神——你的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丝异样划过星浔的内心。

云鹤真人作为原主为数不多来往密切的至交好友,又有双善于捕捉人物形神动态的眼睛……

微微蹙眉,星浔把种种疑惑压在心底,起身前往归山峰。

当她来到迦楼老祖的院落时,谢抒薇仍然坐在庭院花草旁的藤椅上,神情安然,只是院内多了一位访客。

那人正背对着星浔,坐在石凳上,身前平稳悬浮着一卷画卷,他时不时抬头看藤椅上的迦楼老祖一眼,继而低下头,用一柄毛笔在画卷上缓缓涂抹。

他身穿极为绚丽亮眼的青绿色,衣袖随着他执笔作画的动作挥动起伏,让人想起绵延葱郁的青山,腰间系鱼师青腰封,袖口袍角绣以璀璨金丝花纹,颤动若金蝶翩跹振翅——浑身斑斓绮丽至极的色彩,却在他身上很适当地汇流融合到一处,给人一种不拘于世俗的放恣。

感知到星浔的到来,他仍然屏息凝神,手极稳地细细描摹几笔,力求先将画做完。

易玦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林柘感知到星浔的存在了呢。

……

回到邀月宫内,星浔就梵音宫的问题思忖了一会儿,决定这些天多去迦楼老祖所在的归山峰附近走动走动。

一来,她身为迦楼老祖如今现存的唯一亲传弟子,在师尊仙逝前常伴其左右,侍奉陪伴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这棵树生而有仙人点化,若是日后好好修炼,感悟日月精华,与万物结善缘,不出两百年便可修成精怪之身。

“不必谢本尊,还你因果罢了,”星浔笑容浅浅,只留下一句话,“你只需记得,你若日后伤人害人,本尊必来杀你。”

她提及杀生,语气却不带杀意,平静温和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晚晚膳用什么,更让人不寒而栗。

灵树因她这话,树梢一阵战栗般的轻颤。

说罢,星浔的身影便消失在山中。

星浔紧紧盯着画面,凝神等待,不想错过半点变化。

半晌,画面还是定格在众僧人微笑望向画面外的情形,没有任何变化。

这下云鹤察觉出不对劲了,惊异地提高声音:“怎么可能?怎么这些人都能像死物一般,在当时没有半点思想和情感?”

“或许……”星浔低笑一声,眼眸中却无波无澜,并无笑意,“他们当时,真的已经是‘死物’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星浔一一看过,忽然,她伸手按住云鹤的肩膀:“等等,让我仔细看看上一张。”

云鹤满头雾水地操纵色彩,调回了某一幅画,好奇之下跟着探头看了看:“这幅画?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呀,只是中规中矩的群像肖像画。”

“这是你什么时候画下的?”星浔双眼紧盯着画面,情绪莫测。

回忆片刻,云鹤答道:“嗯,应该是上一年年初吧,梵音宫某位大师突然修书一封,请我去为主脉八寺之一妙本寺众僧画像,以作纪念。当时我就让他们都站在主院之前,画下这幅画。”

画面中,恢宏肃穆的庙宇朱门前,一众僧人姿态端正地立于门前,有人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也有青年人站立如松,和善微笑,平静沉稳的目光望向画外。

配上他色彩秾丽的衣着,真像只不住地扑闪着翅膀的小蝴蝶。

“这么大把年纪了,心智还是长不大。”星浔有感而发,感慨道。

“你这张嘴啊,还是那么欠教训,偏偏我们谁都打不过你,”云鹤撇了撇嘴,反驳道,“长大难道有什么好处么?像你、天音还有长明,长大后都忙得没时间与我游历山河、饮酒作乐了,像长明她还……”

说到一半,他忽地噤声,好像提及了某个禁忌的名字。

云鹤小心翼翼地瞄了星浔几眼,见她没有多余的反应,隐隐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多年未见,我的画技可是进步了许多的!一般人求我,我都不轻易给人看的!我给你展示一下哦——”

日影渐渐偏移,易玦和林柘两人继续结伴登山,草木投下的光影洒在她们身上,远远看去仿佛晕出朦胧的光辉。

在无人所知的地方,星浔收回桃花灵玉吊坠,面上笑容清浅依旧,只是一双点墨般的眼眸黑沉沉,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方才她试着用从天璇那边夺来的桃花灵玉截下女修还未被污浊的神魂,但失败了,一切与那污垢占上半点干系的东西,似乎都逃不过走向毁灭。

……那东西,当真全无解法、触之即死么?

一手掐着方才折下作剑的枝桠,星浔姿态随意地倚靠在一棵树旁,目送她们远去,良久才收回视线。

居然连他也分辨不出她和原主之间的区别吗?

还是说,傀儡本身对她的影响,真的能大到连眼神性情都复刻,让人难分真假?

再想到她在原主洞府中找到的笔记,“星浔”本人也疑似是穿越者……真的如此巧合?

某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隐隐的寒意攀上星浔的脊背,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探究的时机,勉强收回杂乱的思绪。

在云鹤端详她的同时,星浔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现这位年龄近千岁的修士竟还维持着少年的外形,谈笑时表情丰富生动,朝气蓬勃。

“你们也许久未见了,”谢抒薇瞧了那画师一眼,微笑道,“你们青年人之间叙叙旧吧,我先小憩片刻,画像的事不急。”

“谢老祖体谅。”画师松开画笔,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方才如山的沉稳一扫而空,周身气息变得轻盈而欢快。

他三步并两步地向星浔走来,青绿绣金的衣袖在风中招展,像两只色彩极艳丽的蝴蝶翅膀垂落,而那毛笔则飘飘忽忽地浮于空中,跟随在他身侧。

星浔盯着他,思索几秒,猜测对方应当便是赠原主满屋子画卷的友人了,如今的绘卷宗宗主,画道第一人——云鹤真人。

“唉呦,看看是谁来了?这好几百年没见,我都要以为仙尊大人已经不认识我这号小人物了。”云鹤真人凑近星浔,语气酸溜溜地嗔怪道,似是在赌气,但两眼还是止不住地往星浔脸上瞄,目露新奇地打量着故友的原本面貌。

二来,各宗门前来恭送迦楼老祖的宾客们,也都落脚在归山峰附近,其中也包括梵音宫的人。

也不知道除了梵音宫上下,仙门中是否还有其他门派被渗透?有没有怪物伺机潜入邀月宫?

她得嘱咐姜氏姐妹二人做好准备,严加探查来往人员的身份。

还有关于那怪物的习性,星浔同样存有疑问:为什么阿檀记忆里的光悫法师在被转换为怪物后,明显留有神智和记忆,甚至能说出很多像模像样的话语的细节来蛊惑“猎物”,而阿檀却是一遭黑烟侵染,就失去神智形如野兽?

难道……它们之间,还分有等级不同?或者,转换成怪物后的效果受某种因素影响?

“嗯?”远处,林柘似乎感知到环境中某种变化,疑惑地环顾四周,却没能发觉任何异常。

易玦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天赋使然,林柘的直觉预感一向很准确,就在刚刚一刹那,她感到遍体生寒,好像有什么异常强大、恐怖到她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存在出现在周围……但这感觉稍纵即逝,她也没法儿向旁人解释。

林柘沉默片刻,未能察觉其他风吹草动,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之前的事让我有些心神不宁……我们小心些。”

“好,放心,就算再有那样的怪物,应当也不是我们两人的对手。”易玦宽慰道。

站在正中间的人是妙本寺主持,看着老态龙钟,佝偻的身形比旁人矮了快一个头,袈裟下手臂枯瘦却有力,如同隆冬时节凋尽树叶的虬枝。

乍一看,这幅画好像并无问题,正如云鹤自评的“中规中矩”。

然而,如今星浔已经知道梵音宫大有怪异,自然不可能轻松放过这幅画,只觉得越看越违和。

“我的法器‘点仙笔’不仅能画现在,还能记录过去——尤其是人物肖像,它能绘出画中人的部分动态、情感、所思所想。与其听我回忆,不如你看看留影?”

说着,云鹤握住那支在他身侧摇摇晃晃的毛笔,轻点画面。

说着,他向身侧一拂袖,衣袖上的青绿与鎏金流淌涌动,反照着秘境中的泠泠月光,使人微微晃眼。星浔不禁错开视线,等再凝视望去,只见这些色彩在空中流动着,交织成一幅又一幅动人的画面。

云鹤兴致勃勃地扯着星浔的衣角,乐滋滋地向她挨个儿介绍:“这是妖界入口处的红河,在黄昏中河水呈金红色,很美吧?这是我在人间偶然碰见的馄饨铺子,这家的鲜肉小馄饨唇齿留香,我愿称之为世上最美味的馄饨!所以我一时兴起就把那家店铺画下来了……”

“看来你这些年过得挺滋润?”星浔笑道。

愣了愣,云鹤轻哼一声,小声嘀咕:“可不是嘛!你们都是大忙人,没时间理会我,可我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

色彩在空中漂浮,不断组成全新的画面,有风景、事物,也有人物。

她将白袖一挥,手中枝桠便直直插入泥地,受星浔周身充足灵气的蕴养,瞬间扎根、抽条、长出细细密密的旁枝,只几息的功夫,原地便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玉树,迎风新叶簌簌。

即便是在莽莽山林中,它也十分醒目,根系格外有力,树干格外挺拔,枝桠格外遒劲,连新生的嫩叶,也仿佛比其他树更加翠绿如碧玉,郁郁葱葱。

山风浮动之间,这棵树如生神智般地微微摇晃树冠,像是在和星浔作揖行礼。

世间因果相扣,祸福相依。

被仙尊随手从母树上折下,看似是劫是祸,但何尝不是它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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