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应该是错觉吧？
边迟月沉默着摇了摇头。
「花应闲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她是误会了你，你就安心吧。」莫枕眠愉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易玦接话：「所以为了人设不OOC，你等会儿搞完了那个阵法就过来找我们，顺便装模作样地和莫枕眠“叙叙旧”。」
他无奈地回应：「好的，易导演。」
罗映雪自从看到易玦娴熟地把师父的散发捋到耳后，就已经眼神放空，不敢妄自探究师父的私事。
但不知不觉中，她仍是忍不住地将目光投向窗外绿意盎然的树林。
——那边的魔君，您头上可还好吗？
……
不远处的树林中，无数原本谷中的居民都眼神呆滞地分布在阵法中，脸上还残留着或平和或惊慌的神情，就像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做工精细的木头人。
罗映雪对于这样的走向十分不解，转头看向了花应闲，两双迷惑的眼睛无助地对望：“……？？？”
众所周知，“大妖”是对于妖中佼佼者的尊称，全天下的妖鬼加起来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当的起这个名号也不过双手之数。
而天地间看似人畜无害的云雾蛰伏了千万年，才化身成了莫枕眠。她天生就位列大妖之中，降世时掀起的那场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云山雾海，似乎就预示了她高傲的天性。
莫枕眠继承了雾千变万化的特性，性格喜怒无常，正如黑烟所说的“是一个疯子”，偏偏又有对得起她本性的强横实力，是公认的不好惹的主儿。
如果惹了手段狠厉的魔君，或许在权衡利弊之后还能求得一条生路，大不了臣服于他；可惹了诡变莫测的莫枕眠，向来只有黄泉路这一条路可走。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吗？里应外合，天衣无缝，偏偏在这之前无人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联系。
——想要站在他身边，自己还差得太远。谢云归轻轻叹息一声。
……
雾气消散后，莫枕眠又变回了十一二岁的少女模样，怀里抱着一把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红纸伞，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成熟严肃，显出一种反差的可爱。
易玦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蠢蠢欲动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掐莫枕眠白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另一只手还很不规矩地伸到她头顶，弹了弹红色发带上系着的银铃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女孩子真是世间瑰宝啊！她感受着怀中像个小暖炉一样的温度，欣慰地蹭了蹭，一点一点沉入了梦境。
莫枕眠见本体睡安稳了，才轻手轻脚地爬了下来。周身一阵雾气翻涌，身材再次拔高得比本体还高半个头，她面无表情地把本体打横抱起。
“……师父，您要去哪？”罗映雪忍不住开口问道。
莫枕眠冷冷一笑：“回房。”
回……您说您回哪儿？
师父，您不会要为我找个师母吧？
不过雾妖千变万化，本来就没有固定性别，师父平时顶着小姑娘的模样不过是偏好……
想到这里，罗映雪眼神忽地犀利起来：这样的话……多个师母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莫枕眠通过红线痛斥边迟月：「你作风这么豪放地用魔气，本体撑不住的！」
那边大概也察觉到魔气中混进来的一点灵气了，慌忙道：「我没有想汲取灵力啊？这怎么回事……」
气息恐怖至极、好像时时刻刻叫嚣着要摧毁眼前一切都魔气恍若有活性般的附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沉入地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边迟月眼神一暗，意识已经随着魔气渗进阵法，无暇顾及其他。
茶室中。
“嘶……”本来还与莫枕眠有说有笑的易玦身形突然晃了晃，再抬头时已然脸色苍白如纸，俯身把下巴抵在莫枕眠肩头，在她耳畔低声说，“有点累……我睡一会，就一会……”
莫枕眠抿了抿唇，显然也感到了周身力量被手腕上的红线抽走的感觉——她之前放出边迟月才有的异火也是这个原理——但她毕竟修为深厚，只是感到身子有些发凉，尚且撑得住。
“啊，边前辈！”蹲在阵法旁的李文言，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红衣男子后，顿时一副终于等到救星的模样，“您总算来了！再晚一点，我们就彻底拦不住晏如玉了……”
边迟月闻言顿了顿，一眼就注意到了地上深刻且还残留着凌人剑气的裂痕，不禁望向了手扶着剑柄、一脸跃跃欲试的晏如玉，眼底神色复杂。
这个小姐姐，好勇啊……
“你让开点，让我来吧，”边迟月拦住晏如玉，语气中带着微妙的欣赏，“对于一般阵法而言，以力破之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这种与祭品连接的阵法如果被硬生生毁坏，或许会伤了阵中的……”
他只说了一半就猛地顿住，若有所悟地望向不远处。
“那边快结束了……我们也要快些了啊。”谢云归看到边迟月眉宇间舒展开，嘴角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下一刻，林中微风骤停，边迟月身周环绕的魔气磅礴得恐怖，那双带笑的眼眸被残暴的血色一点点浸染，像是——像是魔界边缘的深渊下，含恨仰望苍穹的魔物之眼。
……魔龙。谢云归脑海中无端地浮现出这个可怕的可能。
但他很快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千万年来，深渊底下从未有魔物能爬出来，纵是它们个个都是轻而易举为祸人间的实力，也注定只能生于斯死于斯。
说来，似乎从未有人探究过这任魔君的身世……
“他们都成为阵法的一部分了……”李文言在这群人中找到了熟悉的那位傀儡戏前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地望着对方一动不动的木讷眼眸，“如果硬破阵法，这些人……”
晏如玉则在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童身边停下，愤愤然怒骂：“布置这阵法的真是禽兽不如！对普通人下手已经实属无耻，还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还有人性吗？！”
霍清歌一脸凝重地抱着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在阵眼处研究阵法的边迟月轻抚着地上刻的符文，贴着地面的指尖倏然颤了颤，跟在他身后旁观的谢云归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就是突然有种——有人在心里疯狂念叨他的感觉。
但这会儿，“高傲”的、“不好惹”的、“诡变莫测”的莫枕眠，却神情无奈而纵容地任由对方动手动脚……
“……我现在觉得，我可能的确与魔君有些误会。”震惊之后，花应闲语速缓慢、语气疲惫地喃喃道。
莫非，边迟月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但这并不妨碍莫枕眠欣慰地点了点头：“魔君……的确是个好人啊。”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微妙的别扭呢？但花应闲愣了半天，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太对。
花应闲和罗映雪都一脸悚然地看着她，脸上几乎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字——“你死定了”。
“……”莫枕眠也忍了又忍，深呼吸几次，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蠢蠢欲动的红伞，毫不客气地砸在本体头上。
“嘶——”易玦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和莫枕眠同步了五感。
哈哈哈，没想到吧？打在我身上，痛在你心上！
罗映雪一脸魔幻地，看见师父突然垂着眸子沉默了，随后一脸心疼不忍地摸了摸易玦被打的地方，似乎很是后悔敲了对方那一下，之后还乖乖地任由易玦捏扁搓圆。
罗映雪盯着她怀里的易玦，目露震惊地看着对方还拿脸蹭了蹭师父的玉颈。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听莫枕眠甩下一句话——
“顺便找边迟月算个账。”
“……”
您确定，不是魔君找您算账吗？
「……那你快点！别磨磨蹭蹭！」
「在快了在快了！我就要找到埋在阵下操纵阵法的邪气了！本体你还行吗？」
易玦只觉得好冷。
边迟月那边应该也只是无意识地汲取灵力，毕竟灵力对他一个魔修而言用处不大……还是莫枕眠靠谱，幻术流不费灵力，操纵雾就像操纵双手双脚一样得心应手。wAp.7kzw.org
「我没事，还撑得住……」想着，易玦又把怀里的自己抱紧了一些。
需要边迟月调动那么多魔气……看来这阵法不简单啊，决定不是她那个便宜徒弟能布置的。
她伸出一双白嫩稚嫩的手，温柔地捂住了本体已然冰冷的双手，轻声细语的模样好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嗯，我在这里，睡吧。”
“……”
此时的罗映雪恨不得自己瞎了，倒是花应闲适应良好，只是动作微微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泡茶。
罗映雪一脸恍恍惚惚。
其他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雾气蒸腾，渐渐漫过房屋树林，紧接着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山间的鸟鸣声，树梢间的树叶摩挲声，小桥下的流水声，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仿佛被隔绝在尘世之外。
“莫枕眠……终于开始了吗？”边迟月低垂的眸子中神色不明，似乎陷入了沉思，在注意到其余人投来的目光后，他才神态如常地笑了笑，“看来那边不需要我们操心了，一切交给她就好。”
谢云归盯着他嘴角勾起的笑容，眼神微微闪烁。
他和“鬼市”之主早已串通？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幕后推手而设的局？这么看，他们的确已经达到了目的，魔界激进派被狠狠打压，“鬼市”中居心不良的人也被聚集在了这里，就等着红伞雾妖问罪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