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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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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听了皱起眉头,“那要看是什么错。死都要死在宫中。”说到此突然满脸厌恶,“不是老死的,便是赐死的,此种女子,定是与人私通,对皇帝不忠!”

徽宗愣了愣,咳嗽道:“此话甚是,朕虽不大找你,可初见时一眼便喜欢上了你,加之徙儿百般劝说,朕觉得你太可惜。如肯改过,朕定好好宠你。”

陈忆不看陛下,看着人徙正色道:“既爱慕,便要尊重她的性格。”

人徙朝陛下一拱手道:“若尊重她的性格使她受到伤害,牵挂她的人怎能忍心呢?”

陛下连连点头,说道:“朕尊重你的性格,可朕爱护你就要纠正你不对的行为!”

人徙深深地看着她,突然道:“陈贵仪只需做你自己就好了,因为爱慕你的人会帮你做一切。因为那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

尚心苑。

陈忆独坐院中,手拿一本书看着。眼看日头偏西,满院生凉,想起床头的衣裳来,却心中一涩。

自从搬来这清净的尚心苑,就没有丫头来给她披衣裳了。这尚心苑是真正的冷宫之地,宫里只有几处这样的地方,关在这里,很少有出去的,运气好的,陛下还来瞧两眼,运气不好的,孤身一人到老死。她不怕这个,这倒是她要走的一步。这段时候她专拣陛下不爱的行为来做,还故意说要出宫,终于让陛下一气之下降了她的位。只没想到满琉璃宫的侍女依陛下令全散了去,只留下两个跟着她,一个负责烧火做饭的,一个就是彩灵。可搬来这里,自己倒没怎么悲切,可彩灵整日哭个不住,别说伺候她,自己先哭病了,如今在床上躺着,仍是眼泪不干。

陈忆叹了口气,想给彩灵倒口热茶,便回身进屋。可一声“陛下到——”惊得她急忙转身,到人前就想跪拜,可看到陛下身后转出的人,生生愣住,心上作痛。

“陈贵仪不必行礼。徙儿劝我多给你次机会,朕便同他同来看看你。”徽宗绕过她,招呼人徙一同在院内圆桌前坐下。陈忆却不坐,背着他们说道:“王爷真是费心了,实在是用不着王爷操心啊。”

人徙看她那忧伤之色,心生怜意,想想自己已答应了陛下,是非去不可,于是坐下将所做之事通通想了一遍,稳了心神。又想起曾经与娘说过的信心满满的话,一股豪气在心头,脸上更带了些破釜沉舟的神色,一拍桌子道:“你放心罢,等我好好回来,你自由,我要人!”

“什么?”其非听到最后三个字不由吃惊,未等她想明白,人徙一撩衣摆下了楼出了门。其非忙忙跟下楼问曹申王爷往哪里去了,听见曹申说往马场去,才放下心来要跟去,曹申拦道:“爷说她去收服那匹马,完了再来向王妃讨教骑术。”

人徙一溜烟跑到马场,恭敬和郝大爷打了招呼,便围着那小黑马转。可无论她怎样献殷勤,那马总是不理不采,人徙代替马头给它端草料,它就宁愿不吃,在马圈外啃草根。

郝牧监前两日已接了陛下的手谕,才知这皇子是真要出征,才态度好转,向人徙介绍道:“此马是匹小公马,倒确是良马,是一匹将军坐骑之后,才一岁半口,只天生脾气古怪,别说王爷你,下官也不敢轻易骑它。不如算了,下官再给你找匹好些的。”

人徙摇头不肯放弃,但时常与他聊天,讨教些马的事儿。这此后的几日,人徙每日来看它,它吃草她就跟她说话,它散步她就跟在它旁边。可黑马依旧不领情,态度没有一点好转。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别说骑它了,连牵绳都拉不得。这样下去到上战场之日也学不熟练骑马。这还不算,面对人徙每日殷勤的端料端水,黑马有了脾气,一蹄子将水槽碰翻,溅了人徙一身水。

两人一听费上山此话,一人惊有所悟,一人了然沉默。陈忆点了点头,迈步跟着费长山就走,面无异色,默默接受一般,倒多出几分轻松之色。人徙则想拦不敢拦,木然而立,看着她不回头的背影想叹气,却堵在喉头如同一个肿块。

默默站了半晌,将陈忆临走说的那几句话反复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回身走到用怜悯神色看着她的其非面前,不等她开口就打发道:“日落了,你且回宫去。”

其非安慰的话又咽下,摇头叹气地去了。人徙沿着夕阳下的马场一圈一圈地转悠,每每经过那在马圈外悠闲吃草的小黑马身边,都扔它一把料。可那黑马像没看见一般,兀自低头吃草,对扔来的料闻都不闻。人徙心里越发堵,当她扔的料成了一小堆时,停在那马面前静静看着它,轻轻说道:“你潇洒,谁都不理,倒自在些。我保证真心待你,你把你的自在分我些可好?”

那马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嗤笑她,然后居然一拐头将马尾巴冲着她。人徙真想在那马屁股上使劲踹上一脚,但瞧了瞧那马精壮的后腿,倒退两步,转头走出了马场。

而后的几日,人徙坐如针毡,学也不好生上,总想往琉璃宫去,可又知近日陛下与陈妃来往较频繁,风头甚紧,不敢轻举妄动,惟恐使陈忆在陛下心中的印象更落下乘。

陈忆猛地捏紧了帕子。陛下在一旁看看人徙,觉得儿子为了帮自己真是不遗余力。但突然又在儿子面前讨论自己的感情甚为不妥,便连连咳嗽道:“的确如此,你只要安分守己,朕会帮你——”“我也是。”他话未犹完,陈贵仪接上如此三个字。

人徙握紧了手,双脚在桌下移动,将对方的两脚护在中间。

陛下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欣喜若狂。这是第一个妃子敢大胆地在不是自己的提问下表达出爱易来,简直要立刻重封她为妃。可陈忆又接着说道:“可我厌倦了在宫中,我羡慕前朝被贬为庶民的人。”

此话已是无礼,可徽宗高兴之余,以为此女起了书卷愁思,便接道:“若你不喜欢在宫中,朕可以经常带你出游。但怎能与庶民相比!你是朕的女人,不会有此机会!历朝历代都不会有妃子变为庶民!”

徽宗说的笑吟吟,没发现两人听了这话都面色难看。人徙顿了顿,讨论般提问道:“那如果一个妃子一直犯错呢,仍要她留在宫中么?”

人徙一听她口气,知道是因自己劝陛下之事又如同阻挠她,便打圆场道:“陈贵仪且先坐下,同陛下与我谈谈天如何?”

陈忆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向石凳上坐了。三人气氛尴尬,三人气氛尴尬,且谈话内容奇特,徽宗后来想想,是自己太疏忽了。

人徙率先说道:“陈贵仪一向知书达礼,难道不知这冷宫之苦,稍做改正,陛下便会请你重回琉璃宫。”人徙说此话时,加重了“冷宫之苦”这四个字,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陈忆嗤笑道:“若为这小苦不受,一直大苦可就不值得了。看来王爷是小苦就忍不得的人。”

陛下听了这话眼看要发怒,人徙忙抢着说道:“即便陈贵仪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爱慕她的人着想。”

人徙*站在马槽旁边,看着黑马那神气的样子,终于气冲头顶,拿过一旁的草叉子朝它扔了过去。那马非但不怕,一下躲过,嘶叫一声,扬着蹄子将人徙追得满马场乱跑。好马头骑了一匹马好容易才将它拉住,人徙已喘得上不来气,气呼呼说道:“小爷我不要你了!”说着走至马厩内,想找一匹与它年龄相似的小马,却一匹也寻不见。问马头,马头说道:“去年马场重定了规矩,怀孕的马都赶到另一所特定的马场里接生,是这匹马刚出生不久改的。所以小马都在另一个地方,这黑马是因为当时它生病,没走得。”

人徙正无奈,一眼瞧见黑马正追着一只蝴蝶乱跑,十分开心的模样,一点不像匹脾气暴躁的怪马,顿时有所悟。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宫。

第二日一早,人徙又来到马场,吩咐马头将黑马放出来,自己捡了根树枝,走至黑马面前说道:“甚无聊,陪我玩一玩?”说着用树枝轻捅它的胸前。黑马过了一夜已消了气,此时不解其意,哼了一声看着她。人徙继续捅了几下,然后往后跃了一步,又继续捅它。反复两次,黑马喘了一声,抬起两个前腿作跃前状,腾空又抽回去,看起来就像在试探。人徙一乐,继续重复动作,黑马玩心顿起,与她一前一后玩起来。一马一人,就像两只小马在打着玩。好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此景,直看着他们玩了半个时辰。不是你追就是我赶,人徙拿树枝捅它一下转身就跑,黑马抬起蹄子就追,可却不如昨日追得杀气腾腾,慢跑着追向“逃跑”的人徙,至她背后,一头轻撞向她。人徙一个趔趄趴在了地上,翻起来却冲着黑马哈哈大笑。黑马轻刨着土,朝她低下了头。人徙收了笑,看着黑马温顺的神情,慢慢伸出手,摸向它潮湿的鼻吻。

人徙颤抖着手,慢慢挪过去。眼看就触到马鼻子,黑马打了个响鼻,往后一缩。人徙愣了一下,猛地往前一伸手,摸到了马温热的鼻梁,并轻轻抚摩着。黑马刨着蹄子,猛地扭身向马厩跑去,躲在一大群老马后面不出来了。

人徙满身满脸的土,却笑歪了嘴。

她怎不知对方的打算?陈忆虽说行事凌厉,性格不拘,但绝对是有主见有分寸的人,突然被贬至贵仪,定是她自己行事。而此法也太过冒险,却从未与自己谋划,人徙将对方的性格、习惯一一回想,对方精致的面貌和独行风华犹如在眼前,不禁心摇神荡,掏出那脖间的香袋仔细摩挲,看那细密的针脚,轻叹道:“能做出如此细致的针线,行事却如此大胆,你真真是我的勾魂星!”

“谁是勾魂星?”一个声音笑道,人徙慌忙坐正,见其非一脸取笑地看着自己,没好意思地掩饰道:“我这几日不和你谈笑,闷了不成?怎不和墨儿姐姐说笑去,她想是也闷得慌。”

“还等你吩咐?”其非白了她一眼,“这昱王殿的下人可真是忠心,主子一魂不守舍,底下人跟着发愁。他们都不敢讲,我倒当了先生,一个个找他们谈心!”

人徙忙道了谢,甚至站起来要鞠躬,其非忙一把扶住道:“别折杀我!要是徒儿给师傅行礼,我就受!这几日你也不学马了?我听宫里头说,过不了些日子就叫你上战场呢!”

人徙这几日只想着怎么应对忆儿的行事,又担忧她真弄成了也是吃苦,这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个棘手的事,顿时急得满屋乱转。其非看着她转了几圈,幽幽道:“你还说把我救出去呢,你如今这样,我盼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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