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个取代办法。”
小县令看了眼春喜,得到他的信息面板后,看似没头没脑地对赵如眉说了句。
赵如眉却知道他指的是这座城池乃至这个副本世界的未来,颔首说:“这才刚冒一个苗头,还需等一段时间。”
“过了最困难的拉锯,接下来会很快,我这边的稳定度已经涨回50%了。”季淮安对这方面经验很丰富,看向这位大当家问:“怨牌明天再用一个?”
“这个东西暂且不急,你还缺几个?”赵如眉问。
这行刑效率终于让凌老太太感受到恐惧,被两个捕快拖着的她还想挣扎,却已经被堵上了嘴送上刑车。一块被送上去的,还有她的侄子跟大儿子。
百姓也被这新县令雷厉风行的手腕吓到了,剩下的凌家人被拖回牢里,公堂里由季淮安筛选出来的人员效率很快,随着三辆刑车在马匹拖动下滚动着木轮,百姓们连忙跟上。
站在刑车最前端的师爷翻着写满公堂记录的纸张,清了清嗓子开始宣告这场审判的经过与判决。
监斩事跟行刑者已经带着几个捕快收拾家伙提前去往西市断头台。
一时间,公堂所剩人员十不余一。
围观百姓里恰好有坪杨村的村民,在这一番佐证下,确认三人的确是被凌家的家丁邀走,再也没有回来,就连拿了银钱的消息也是由凌家透露出来的。
这下子,完全对上了。
“既是亡魂指认,又有人证在,凌家且就先斩三个凶手。”季淮安从圆筒里拿出斩令,抛到了三人面前。
“不,你不能。他们,他们这是污蔑,这事与我凌家无关,我们是被冤枉的……”凌老太还在负隅顽抗,“我们给了钱,他们已经走了,定然是他们在路途中死在了山匪手里,他们说的话就一定可信吗!?”
“你就是凶手!你可能看不见自己被多少怨念缠绕着,让你赔命来!”春喜愤怒于这老太太到了这种程度,还在狡辩的态度,“就是杀你十次,百次,都不够赔的!”
待到下午放牛的儿子回来,三人坐上凌家准备的马车,受宠若惊地抵达了风沙县城。他们就像土包子进城,面对凌家敞亮讲究的宅邸,碰都不敢碰,一路来到凌家正厅。
当时接待三人的是凌家长子,说是要买下他们如今耕种的农田。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根子吗?
哪怕他们给出高于市价的价格,三人还是摇头不愿意卖。既然是自己办不到的事,何必再吃一顿晚饭受人恩惠,三人连晚饭都不吃了,起身就想离开。
但这时凌老太太恰好从前厅侧门过来,和蔼可亲地喊住了他们,谈起了他们儿子娶妻的事。不知怎么的,几人聊着聊着,还是坐在了饭桌上,当时凌家老太太,凌家长子,还有老太太的一个侄儿陪着他们一块吃。
赵如眉把笔墨纸放到轮椅上,在心里边计算时间,边往城门口赶去。彼时县衙的运粮队伍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眼看还剩小半段路就能抵达沙垒道。
这回有县老爷的亲笔信,只要把人骗出来,哪怕只杀一两个,也能压制沙垒道大当家那嚣张气焰。被黑怨附身的捕快脸色时而快意,时而痛苦,时而挣扎。
它记得自己最初好像是想报仇?官府不作为,那就只能由它们亲自动手,为冤死枉死的怨报仇,屠尽所有恶人,它要让那群恶人在惊惧痛苦中缓慢死去。
但它们的计划出现了意外。
沙垒道的大当家背叛了贫苦百姓,她想护住这群恶人……
三言两句就被安排的春喜对于接下来正式的工作环境有点紧张,想到昨晚一同牺牲的另外四个同伴,他有些神伤。要是他们也在就好了,这样效率更快。
“有带银子吗?”眼看百姓们指指点点,散去了一些,春喜这边安排好了,她询问小县令。
不管在哪个副本,只要货币有用他都会备一点在身上。季淮安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也没问用来做什么,干脆利落抛给了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沙垒道?给你运点粮过去。”季淮安问。
“一个时辰吧,直接差人去运吧。山上一直有人在,等到了他们会收下的。”赵如眉起身道:“你们忙,我去弄点东西。”
“感觉如何?”
赵如眉看向春喜问。
春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清秀少年神色紧张又激动,认真点头说:“我觉得很好,凌宅里还有很多怨,我想为他们找出凶手!”
杀了人,就该偿命!
春喜做出这个决定时,赵如眉的特殊支线变成了(2/10),就连主线的重建进度也变成了35%。她碰了下春喜,发现他的善能是解怨,很贴切的形容,她颔首说:“那你从现在起,留在县衙里,帮忙的同时也能学些东西。”
“不!不要杀我儿!”
直到刀架在儿子脖子上,凌老太太好似才反应过来,她情绪悲悸,仿佛要将过往逃避的罪孽全部承担下来,近乎语无伦次地嘶声解释,“是我干的!那一家三口是我让人害的,都是我一人的出的主意,凌家由我掌权,这群后辈没人胆敢忤逆我,他们是被我逼的——”
行刑者没等她说完,已经手起刀落。
凌老太像被点了穴,浑身僵硬地跪在了原地,她最后记忆,就是与长子那双失去光泽眼眸的对视。
“终于……”
赵如眉干脆点头。
春喜呆呆地看着两人,他感觉两人在说话,字也都能听懂,但就是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随着马车抵达西市,这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人,得亏三人是乘坐马车来的,不然光是挤进内圈就得花不少时间,一些挤不进来的百姓甚至搬来了凳子。
西市的断头台用的频率不高,在捕快搬来的木椅桌子招待下,三人各自入座。
今日天气很好,当游街的刑车开过来,断头台上的行刑者已经开始擦拭铮亮的大刀。
当见到这三个人形的长相与衣着,凌老太瞳孔瞪大,双手扶着木椅把手下意识想要往后缩。
“是你,是你们……你们不是死——”凌老太的大儿子也认出了这三人,说是脸色大变也不为过,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升天灵盖,震得他脱口而出却又在死这个字上及时刹住了车。
“以往死人不会说话,所以需要人证与物证,现在死人可以开口,就让我们听听凌家是怎么杀害这一家三口的吧。”赵如眉慢条斯理说。
季淮安看得微微抿唇,眉眼浮现些笑。队友比他预料的还要更给力,给他省了一个口吐真话的技能cd。身为县令,身姿英挺的少年回到了公案后方。
“据说了却心愿的活人死去,会转世投胎。而被他人所害者,往往心怀怨恨被困在原地无法离去,生时是活人,死后是死人,既都是人,我这公堂理当一视同仁,你们作为受害者,尽管将实情道来。”
“三个。”季淮安说。
赵如眉有点欣慰,昨天白天他说自己有一个,那就还剩下四个在外面。现在变成三个,这说明他昨晚上肯定又找到一个。
“等这事了结,我看着再去找一个。”赵如眉考虑说,她这边进度很稳,小县令的稳定度倒是挺有风险,她最少也要再找到一个,才能确保他不会因为这个扣除的秩序稳定度低于要求而意外出局。
“它们自己也找不到,等技能冷却好,我可以再拿下一个。你要是有事可以去办,我这边是稳的。”季淮安很有把握说,“等进度稳到90%,肯定要用一个。”
“行。”
“哒、哒、哒——”
马蹄声从堂外传来,县衙捕快格外有精神地大喊:“老爷,马车备好了!”
“去看看?”季淮安看向眼前女子。
“嗯。”
赵如眉颔首,带着收起受害者的春喜,与小县令一块登上了马车。
“他们死在山匪手里,却不去找山匪麻烦,反倒要浪费这个机会指认给了钱的凌家,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赵如眉平静说:“再者风沙县城有宵禁,如果是吃了饭,天已经黑了,他们怎么走?没吃饭,那问问仆人就知道究竟吃没吃了,真是漏洞百出的狡辩之词。”
凌老太一时语塞,只能用怨恨的目光瞪着眼前女子。
“游街一圈后送往西市断头台即刻问斩,拖下去吧。”在凌老太惊愕震撼的神色中,季淮安语气淡淡:“别急,凌家凡是手上有人命的,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们。”
“不,不——”
这顿饭当真丰盛啊,有三个凌家人陪着吃,连凌老太太都在,谁能想到饭菜有毒?
等到一家三口感到不适,已经迟了。
凌老太太的和蔼变成了阴冷,凌家侄儿的热情变成了贪婪,而凌家长子推杯交盏的殷勤也成了嘲讽。
他们临死之际,听到凌家人商量着对外解释,他们拿了一大笔银钱,连家当都懒得收拾直接去了外地。而现实却是他们不但没有拿到这笔钱,连命都丢在了凌家……
这一家三口已经被激起愤怒,那恨不得生吃了凌家人的表情把老太太跟凌家长子吓得够呛,连句解释都说不出来了。
不对,
没错,
她是这么想的,她现在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让百姓放松警惕,不对,不对……
被附身的捕快忽然双手捂着脑袋,发出痛苦呻吟,它的意识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声音,一个坚定认为活人都在作恶,一个觉得还有希望。
作为特殊npc的春喜可以免疫各种物理伤害,而她跟小县令的实力都能独当一面,双线推进既稳又快。黑怨自从昨晚遭遇滑铁卢,到现在都没动静。
赵如眉不知道小县令是不是出于创造机会的念头向沙垒道运粮,她确实想给黑怨一点机会,比如蛊惑或是附身在运粮的捕快身上,再次奇袭沙垒道。
为了让这个机会更大一点,赵如眉特意涌入人群,在几条主街里溜达,闲逛似的买了一沓毛笔跟宣纸还有墨块,往返走了好几个家具铺,终于找到卖木制手工轮椅的。
一个可推动的梨花木轮椅不算贵,只要七两银子,小县令给的这锭银子正好花得只剩一挂铜钱。
在此期间,黑怨还真附了个人跟了她一路。
“可以吧?”
赵如眉看向小县令问。
“没问题,如果能再多来几个,更好。”季淮安痛快说。这可是减压神器,只要受害者能开口,各种审判效率会更快,这个时代没有科技,因而判决的多人口供往往很重要。
但找人需要时间,一个判决拖个三五天都属于神速,可对玩家而言,还是太慢。
季淮安固然有技能,但技能有cd。原本按他的计划最多只能杀一个,这回三个一块杀了,彻底打破了百姓心底有钱可以买命的认知,让他的秩序稳定度暴涨了近20%。
春喜特意将一家三口放了出来,让他们见到了这个行刑场面,很血腥的场面,可却让他们激动得抱头痛哭。
死了,终于死了!
毒杀了他们,霸占他们良田的恶霸,终于死了!
这一家三口当即要给坐在椅子上的几人行礼,春喜下意识想扶起来手掌却摸了个空,它们行了礼就散去了,还反哺了很浓郁的能量给他。
春喜紧张地盯着自己双手,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受欺而死的自己居然能够为受害的冤魂伸张正义。
看着从刑车里拖下来的凌家人绑着身体被推入断头台,相比刚才在公堂里奸猾狡辩的自信,现在的三人如丧考妣,神情已然麻木,春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随着三个人被押着跪下,行刑者看向县令方向,监斩官早两天被县令弄死了,且还没新的人选。
“杀吧。”
季淮安淡淡说。
五大三粗的行刑者得了令,拔掉凌家长子背上的斩令,扬起手中铮亮大刀。
季淮安的一番定性与安排,极大驱散了普通百姓对于死人的恐惧,他们也开始好奇凌家人对这三人做了什么。
这一家三口是一对夫妻与儿子。
他们原来住在风沙县城附近的坪杨村,耕种着自家的十几亩地。因自己有地,不需要去租赁,在这世道,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谁料突然有一天,凌家来了人,说是请他们上府一叙。
凌家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户,来请的又是好几个家丁大汉,本来夫妻两人怀揣着忐忑打算过去,但家丁问过家里几口人后,便执拗地要求等他们儿子回来,一块去。
一家三口也没往深处想,只觉得或许真是什么大事,需要一家人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