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皇帝闻言，死死憋着的那口气悠然吐出，一直绷在心头的精气神仿佛瞬间就泄了出来。
他的面容转为安详。
“好……朕……”
最后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大行皇帝浑身一松，死死抓着李辰的手骤然落下，双目也闭了起来，脑袋轻轻靠在李辰肩头，嘴角含笑。
一代帝王，在位十九年，执掌寰宇，壬寅年腊月二十九，驾崩于太和殿。
“不，不要叫人……朕……大限……”
大行皇帝的话实在没力气说完，但是李辰听懂了。
“父皇可还有什么要交代儿臣的？”李辰急声问。
大行皇帝浑浊黯淡的目光中露出丝丝缕缕的欣慰，他艰难地说：“你……很好……”
急促喘了几口气，大行皇帝用尽了力气，在和死亡争分夺秒，他嘴唇哆嗦，但这个时候舌头已经僵直，说话含糊不清，李辰凑过头去，“父皇，你说，儿臣听着。”
“对辽作战，虽然结果是好的，但现在回过头去复盘，有许多损失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当时若是果断一些，对吴擎苍兄弟俩的放权再彻底一些，兴许局面会好很多，不至于到最后山穷水尽，只能依靠金国那三十万精锐的翻盘。”
“不论怎么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都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不论军事还是政治，固然要冒险，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险恶，这种局面，以后要尽量避免甚至是彻底杜绝。”
李辰轻叹道：“说到底，还是国家底子太弱了，全国在册常备兵力高达一百五十万，但最终能拿出来作战的，恐怕半数都没有，这还要考虑到将帅的忠诚问题，大秦国境线漫长，海防线同样需要海师驻守，这些兵力分散开来，如同一把绿豆撒在地上，实在称不上丰盈。”
李辰的话才说完，身边的大行皇帝突然急促喘息起来。
而李辰，没有呼喊，更没有叫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背对九龙金壁，头上是太祖亲笔所写教勉子孙后代的牌匾，一直坐在这，如同蜡像一般，纹丝不动。
“朕……死……你当，如何？”
李辰听懂了这句话，脱口而出道：“儿臣一定会当一个好皇帝，把大秦的万里江山推回盛世！”
这个回答，却并不让大行皇帝满意。
他抓着李辰手腕的手再用力，指甲嵌进了李辰的肉里，怒目圆睁。
这一刻，李辰终于明白了大行皇帝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竟有些许颤抖，但还是说道：“秘不发丧，文王不平，则大行不崩！”
李辰猛地转头，却见到大行皇帝面色煞白，张大了嘴在急促喘息。
但不管他多么用力地呼吸，好像都吸不上来气，表情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来……”
不等李辰叫人，大行皇帝枯瘦如同鸡爪一般的手猛地抓紧他的手臂，用力之大，李辰感觉皮肤瞬间被抓破，火辣辣的疼。
但这时候，李辰哪还管得了这点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