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洪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宫本慧子道:“我......”
南宫洪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宫本慧子道:“哦?”
南宫洪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地走。”
宫本慧子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南宫洪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宫本慧子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她肘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南宫洪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宫本慧子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肘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竟连动都设法子动了。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洪乐山却还是伏在桌上,似仍宿酒未醒。
南宫洪走进来,又微笑着招呼:“各位早。”
没有人回应,但每个人却都在看着他,眼色仿佛都很奇特。
只有杜军军仍然垂着眼,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里的刀。
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
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南宫洪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宫本慧子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南宫洪笑道:“还未见着宫本大小姐的芳容,又怎舍得走?”
南宫洪嘴里嚼着根干草,走向迎风招展的大旗。
他看来还是那么悠闲,那么懒散,阳光照着他身上的沙上,粒粒闪耀如黄金。
巨大的拱门下,站着两个人,似乎久已在那里等着他。
他看出了其中一个是云在天,另一人看见了他,就转身奔入了三菱。
南宫洪走过去,微笑着招呼道:“早。”
宫本慧子道:“等我?”
南宫洪道:“无论我要耽多久,你那大叔都绝不会赶我走的。”
宫本慧子回眸一笑,人已如燕子般掠了出去。
×××
苍穹已由暗灰渐渐变为淡青。冷月已渐渐消失在曙色里。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叫宫本慧子。”
南宫洪道:“我知道。”
宫本慧子道:“你知道?”
南宫洪道:“我已向你那大叔打听过你了!”
宫本慧子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南宫洪。”
宫本慧子道:“你对别的女人,也像对我这样子的吗?”
南宫洪道:“我若看见每个女人都像这样子,头早已被人打扁了。”
宫本慧子又咬起嘴唇,道:“你以为我不会打扁你的头?”
南宫洪道:“你不会的。”
宫本慧子道:“你放开我的手,看我打不打扁你?”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南宫洪怀里。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南宫洪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样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宫本慧子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南宫洪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南宫洪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宫本藏木、花满天、杜军军、郝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南宫洪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宫本慧子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南宫洪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把我摔下去。”
宫本慧子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南宫洪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南宫洪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个常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又还能再想什么?”
宫本慧子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抖。
南宫洪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宫本慧子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温柔,温柔得仿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南宫洪道:“不放。”
宫本慧子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南宫洪抽了过来。
南宫洪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宫本慧子身后。
宫本慧子一个肘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云在天的脸色却很阴沉,只淡淡回了声:“早。”
南宫洪道:“你们老板已歇下了么?”云在天道:“没有,他正在大堂中等你,大家全都在等你。”
×××
大家果然已全都到了三菱集团总部大厅,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每个人面前都摆份粥菜,但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南宫洪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正在等着旭日自东方升起。
他知道不会等得太久的。
旭日东升。
昨夜的血腥气,已被晨风吹散。
晨风中充满了干草的芳香,三菱重工的旗帜又在风中招展。
南宫洪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宫本慧子的头垂得更低,忽然站起来,遥望着西沉的月色,轻轻道:“我......我该回去了。”
南宫洪没有动,也没有再拉住她。
宫本慧子转过身,想走,又停下,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南宫洪仰天躺了下去,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不走,我等你。”
南宫洪的手已经放开了。
她扭转身,扬起手,一巴掌掴了下去。
她的手扬得很高,但落下去时却很轻。
南宫洪也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如明星。风在吹,月光更远。
宫本慧子道:“而且很不要脸。”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噗哧”一声笑了,脸却也烧得飞红。
如此空阔的大草原,如此凄凉的月色,如此寂寞的秋夜......你却叫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能硬得起心肠来,推开她并不讨厌的男人。一个又坏、又特别的男人。
宫本慧子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人,我真没看见过。”
南宫洪道:“我这样的男子本来不多。”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南宫洪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馒地逛过去。
突然间,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