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而过的字眼她难以看清，倒是看得胃里又翻滚起来。
宋知绵捏起橘皮放在鼻尖嗅嗅，将视线挪回来直视前方，却发现前路中央也拉着一道横幅。
这一次，她看清了。
【来泯阳，和我们一起体验田园诗般的生活。——1DYLL】
第123章 谜底
不多时，手机又震动两下。
【江宗棋：弟弟，你回老家啦？代我向奶奶问好】
后面附着一个小狗依人.jpg的表情包。
……
【骆燃：一路顺风。】
【你人呢？】
他手指顿在屏幕上方，又像是在解释自己的焦急般打出一行字发送。
【回岛大巴马上要发车了。】
突然，不远处有人的手机也传来两声消息提示音。
沈洄循声看去，却只能看到三个女孩走远的背影，落在后方的那位，帽檐之下是飞扬的长发，巧的是，她穿了一双和宋之眠差不多的黑色皮鞋。
宋铃面色无疑，“嗯”地打量她两眼，又捞起沙发上的渔夫帽在她头上戴好，并在包里翻出口罩递过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连夜出发明天能到泯阳，待会我先出去，你晚几分钟再出门。”
宋铃告诉她停车坪的具体位置和车牌号，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
几分钟后，宋知绵也将帽子拽低了一些，推门出去。
幸运的是一路都没遇到什么意外，也没撞见在商场里买东西的熟人，只不过到了停车坪，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学员等在大巴外集合准备回岛了。
宋知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被泪痕晕开，她努力辨认那四个字。
是……【他转学了。】
仿佛有把钥匙打开了身体里尘封的记忆，宋知绵眼前晃过一幕。
两年前，‘她’去乐悦传媒找宋铃，公司走廊里迎面走过来三个男孩，中间那位眉眼狭长，气质干净，眼尾处还有一颗泪痣。
‘她’惊喜地喊住中间的男孩，“夏南鹊？！”
宋知绵将箱子盖推开，书本霉朽气味扑面而来，她在里面翻了翻，大多数是小学和初中时期原主的教材和练习册，看得出原主喜欢涂鸦，书页不少都涂满了小人，每本扉页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
“杨绵。”
宋知绵念出声，这竟然是原主进圈前的名字。
翻到最底下，赫然是一本粉色日记本。
本子里，图文并茂地描绘了女孩初中时的一幕幕，因为性格文静内向，被人取外号小绵羊，但这是最温柔的绰号。原主在爱臭美的年纪每天都被迫顶着寸头上学，她向后翻，还翻到“人妖”“丑八怪”之类的字眼。
宋知绵点点头，对方又像是想起什么，询问道：“宋女士说这栋房子会卖掉，但房子里还有一些您的东西，您要不看看需不需要拿走？”
宋知绵迟疑半晌，跟着她上楼。
护工从二楼仓库里拖出一个储物箱，用毛巾将外面的灰尘擦干净，边擦边道：“这些是你奶奶去年收拾出来的，专门让我们买了箱子收好。”
箱子被拖到客房，宋知绵问道：“平时奶奶有没有看手机或者追剧的爱好？”
“有呢。”
她总能听到宋铃起床接电话，房间没信号，就走去二楼的阳台打，几回下来她也清醒了。
剧情里，原主跳楼很突然，只提到是抑郁症加上网暴，时间节点也在一公淘汰后没多久。
回想到床榻上老人油尽灯枯的模样，宋知绵总觉得二者之间可能有联系，隐隐不安。
胡思乱想着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有人猛烈摇晃起她的肩膀。
她迷蒙地睁开眼，看到宋铃眼圈乌青，眼底还有未褪的红，朝她哑声道：“奶奶快不行了，去送她最后一程。”
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反握住对方布满血管和褶皱的手。
老人视线上移，仿佛在回忆，“初中那会……你爸妈把你往男孩打扮, 觉得好养活, 还让你剃个寸头，你每次剃完就跑到我跟前哭，哭得跟泪人似的。”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低眸看着宋知绵, “就该这样漂漂亮亮的，多招人稀罕。绵绵现在还爱哭鼻子吗？”
“奶奶, 我很坚强的。”
宋知绵也跟着勾唇笑, 凑近了些, 暖光映出她脸上细小的茸毛。
见她愣住，宋铃不耐烦瞪她，“这才几天，你还舍不得那个骆燃？”
宋知绵见她会错意，只好接过袋子，缓声道：“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你奶奶精神好了一些，闹着要见你。”
宋铃见她表情顺从，语气也随之软下来，“可能是有话想单独跟你讲。”
转身进了房间内的洗手间，宋知绵将袋子里的衣物取出来。
“小绵, 进去吧。”
宋知绵被人推了一把，跨过门槛，房间内很暗, 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入鼻是浓郁的中药气味, 整个房间仿佛被长久地腌在药罐里。
老式床榻上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听到动静，缓慢睁开眼朝她看来, 搁在被褥上的手也动了动。
宋知绵快步过去，半跪在床头。
老人满眼慈爱地打量她良久, 又抬手抚摸她的发顶，“好……真好，绵绵比小时候高多了, 气色也好多了。”
去泯阳的车程比她想象中要长，路途过半车开始颠簸起来。
宋铃递过来一个橘子，“闻闻，别吐了。”
她接过道谢，刚剥开皮，汽车猛地一颠，司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操，两年还是这个大坑，明星能坐高铁来这路就干脆不修了呗。”
宋知绵听到明星二字，抬头朝窗外看去，发现暮色下道路两旁竖着不少广告牌。
只是背对着他，很难看清款式。
*
直至上车，宋知绵才感觉那股胶在她身上的凝视感消失。
车缓缓驶离停车坪，开过大巴之时，她从单向玻璃看到大巴车上靠窗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
只有骆燃在低头看手机。
那群人里，赫然有某个顶着蓝发的高个子身影。
宋知绵连忙跟进路边两个并行聊天的女孩身后，快步从大巴车后穿过去。
她步履急，但是并不慌，时不时朝前方看去一眼。
学员们只当她是个跟姐妹逛街的女生，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队伍里，沈洄目光扫过通道处来来往往的人群，拿起手机点开和宋之眠的聊天框，敲字。
男孩们对视一眼，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个名字好土啊。”
视线定格，日记本某页被蜡笔画了大片蓝色。
原主被同学戏弄掉进湖里，被路过男生救了起来，男孩叫夏南鹊。
页尾颤巍巍写了一行字。
【喜鹊，绵羊，多般配呀。】
再往后就是小心翼翼的偶遇，在校园里捕捉对方的身影，绘本的画风也变得活泼起来，翻着翻着就见底了。
护工思索起来，语气也带了一丝怅然，“她上半年还总是让我们找一些综艺给她看，后来视力不清了，也就不看了。”
护工离开后，宋知绵蹲下身打量眼前的塑料箱。
系统在她耳边小声道：【宿主，你说……会不会是原主太过自责，才自杀了。】
自责奶奶也看到了自己被人网暴，自责没在她最后一面时赶回来。
“或许吧。”
探亲变成奔丧。
受了老人的嘱托，丧事简办，宋知绵还沉浸在老人夜晚跟她说话的音容笑貌里，傍晚时就已经又殡仪馆的专车将遗体带走。
直到半夜，整个房间暗下来，她疲惫地靠着门框，看着房间内空空的床榻。
“小姐……节哀，”护工站在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我昨晚一直守着，你奶奶走得时候很安详，她总想等着你回来，现在也是了结最后一桩心结。”
“……嗯。”
系统发现, 此时的宿主变得很是柔和，不是伪装，是一种卸下面具的柔和。
宋知绵听着病榻上的老人说了很久，客厅的挂钟敲到第四下，老人才昏昏欲睡闭上眼。
老房子早已搬空，除了一楼还住人，二楼已经落灰几年。
来之前，宋铃临时安排几个护工打扫出一间客房，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让宋知绵和她睡。
一整夜，宋知绵睡得并不安稳。
尺码合适的内衣，假发，还有一条米白色连衣长裙。
大概是宋铃亲自挑选的，样式和花纹都简单得体，宋知绵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想起刚才对话是她熟稔的语气，原主和宋铃有血缘关系？
换好衣服，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有些怔然。
很久没见过自己女孩的样子，甚至都有点不习惯，但是胸口没有束缚后，呼吸都轻快了。
宋知绵推门出去，试探地朝她喊了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