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室内, 除了墙上挂钟的走针声外再无声响。
“还赌气呢?我错了。”他笑着低喃道,“那我明天再多哄哄你,好不好?”
说着, 顾述辞抬手去整理床边的褥角,再缓缓退出门去。
走到门外, 明亮的灯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也映亮空荡的客厅,除了一张单人床和折叠桌, 再无其他。
和房间内仿佛两个世界。
指尖轻轻地摸向床边的裙摆。
紧接着,她听到了顾述辞喃喃自语,“你怎么总穿这一条裙子,降温了,我给你买的外套也很可爱,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一个人的对话声在房间不间断的响起。
就好像真的有人在回答他一样。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才俯下身,虚搂了一下床心,像是抱住了一团云。
【按宿主你的要求,我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时。他酗酒好几天,然后醉醺醺去了你小时候跟他放风筝的河堤,从堤上滚下去了。】
“嗯。”宋知绵淡淡道“顾述辞呢?”
几块光幕同时停滞,最后拼凑一整块。
光幕里是一间狭小的公寓房,卧室里的装潢和她在宋家时住的差不多,粉色的公主房,处处都带着一种梦幻的失真感。
窗前,放着她送给顾述辞的一罐糖。
上一世,陆鹤沉或许性子直爽傲娇,但是绝对不傻。
距离宋峥庭入狱没多久后,宋知绵就在家里‘意外’身亡。原主死后,他前去吊唁。布置简陋的葬礼上,作为死者的丈夫,顾述辞全程表情冷漠。
连一向散漫的柏湫也一反常态地沉默。
葬礼后陆鹤沉心里确实怀疑过,也许宋知绵根本不像他们说的是意外身亡,其中大概另有隐情。
然而记忆里勾画出的宋知绵,是他不喜的模样。
好家伙,拍戏它突然就不香了。论代入感,剧组服化道还有片酬待遇,哪一点比得上这?
宋知绵立刻把虚拟面板收起来,“好了,去下一个世界吧。”
【好,请宿主做好准备,新世界传输中……】
经历了一阵漫长的晕眩和失重感后,宋知绵先是嗅到周围刺鼻的泡面气味,紧接着就感觉手里正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手机。
宋知绵关上眼前的光幕后,一直在耳边说话的虚拟系统变成跳跃的光团,聒噪地在她眼前蹦来蹦去。
【主线偏离100%,主要角色崩坏度100%!!】
系统委屈地指控道,【宿主,我从没遇见过你这样不走心的。】
关键是不走心吧……她的任务完成度还是百分之百,毕竟男主男配们都是主动崩坏的,看上去跟她毫无关系。
“我不正是因为这样被你们挑中的吗。”宋知绵笑了笑,“渣和被渣之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换你你选哪个?”
当年爆出宋峥庭患病新闻的那位孙总,旗下的盛辉生物科技公司涉嫌保健品造假,新闻轰动一时,集团股价大跌,产品也被各大平台正紧急下架。
造假新闻出现的一周后,他听说滨江大桥出了一场车祸。
车从护栏直直翻下掉入江中,再无声息。
江面广阔,搜救队捞了三天也没捞到人。后来,有人在江下游看到一个漂浮的玻璃罐子。
看上去是用来装糖的。
生机勃勃的样子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寄托。
两年后,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撑着伞驶进墓园。
轮椅在一处墓地前停住。
男人的模样和一年前相去甚远,眼窝深陷,轮椅下,一只西装裤管空空荡荡。
凝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他怔怔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
——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宋知绵在空间里修养的几天,书里已经过了一年之久。苏桉的治疗方案很成功, 宋峥庭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回来后身体渐渐好转,很多事也看开了。
但宋知绵的死,是他唯一不敢回想的事。
他和姜芷宁知道女儿身体弱, 所以早就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天,会来的那么突然。
前半年, 宋知绵三个字是家里闭口不谈的话题。
迟了。
什么都迟了。
*
【柏湫被查出给阮念筠注射不明药剂,已经被警方带走了。】
等宋知绵有意识后,眼前正闪过一片片光幕。
粗糙的白墙挂着宋家那张全家福,女孩灿烂的笑容定格在相框里, 也变成他再也触不到的距离。
男人颓然地滑倒下去,跪坐在门边,将脸埋进掌心之中。
他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曲下去, 良久,极低的呜咽声从指缝渗出。
【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在崩溃边缘,人嘛……】
人还清醒的疯着。
“晚安,我知道你也累了。不过今天有晚安吻吗?”
一室死寂。
作者有话说:
失蒜了,没虐完,还有一章【抱头鼠窜】
第31章 结束
床中央,是那件她在顾述辞面前试过的雾蓝色礼裙。
房间里一直没有人来过,直到快天黑时,门才被推开。
“知绵,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那人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没有开灯。
他似乎对房间里的一切早已熟悉,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
骄傲、跋扈、敏感,连葬礼正中央的黑白照片都是冷冰冰的距离感。
生命里失去一个少时玩伴,他并没有多少感伤。
所以,陆鹤沉没有追究下去,也不愿意追究下去。
他当时,已经和回国的阮念筠重逢并取得了联系。
往后也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他费心。
她低头看过去时,屏幕里的游戏英雄已经被对面击杀,界面瞬间一黑。
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系统无话可说,弱弱地打了个滚。
【宿主,传输新世界之前,我照例跟你汇报一下哦。】
宋知绵淡淡应声,“嗯。”
【人设匹配度99%,剧情完成度99%,深情积分共计4371分,如果宿主想提现成软妹币的话,后面会多出四个零。】
“……”
里面都只剩下彩色的,已经剥开的糖纸。
陆鹤沉缓缓俯身,把怀里的一束花放在墓前,哑声道:“我还是太懦弱了。”
懦弱到下半辈子都将被清醒的记忆折磨。
也不敢下去面对她。
*
快要触到时又缩回来。
“宋知绵。”他扯起嘴角泛起一个苦笑。
少年的声音清越不在,变得沙哑粗粝。
“他们都下去陪你了。”
入狱的入狱,疯的疯。
再到后来, 陈姨退休, 他陪姜芷宁挑新的私厨, 遇到了当年被女儿救下来的高二女生,那女孩性子文静内敛,却烧得一手好菜,小名里也有一个棉字。
在她的照顾下,姜芷宁渐渐摆脱了对药物的依赖。
宋知绵三岁生日确诊心脏病时,他们在滨湖边上种了一颗树。
周末时,姜芷宁提出要去看看树,宋峥庭也同意了。
抵达时,春末刚下停一场雨,当年的树苗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夏天经常有些鸟儿、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过来玩耍。
光幕里,胡茬邋遢的柏湫被一群警察冲进家里拷走,阮念筠神情疯癫地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还有陆鹤沉坐在轮椅上,被旁人推进考场的景象。
补足了很长的一觉,宋知绵时不时还能听到系统奶乎乎的声音,它解释道:【药剂照理来说没有注射成功,但是阮念筠被自己的脑补吓疯了,学校只能让她退学。】
宋知绵默然。
阮念筠冤枉了原主一辈子,自然知道被人冤枉会是什么代价。
【至于陆鹤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