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殿外，太后端坐在步辇上，冷冷地看着站在大殿外台阶上的凌闯。凌闯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寸步不让地与太后对视。
太后冷声道：“凌闯，你这是想反了不成！”
凌闯沉声道：“太后言重了，本将军只是奉陛下之命，驻守钦安殿。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太后被气笑了：“堂堂骠骑大将军驻守钦安殿？陛下岂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凌闯道：“陛下为何如此，不是凌闯该问的。凌闯只知道，圣命不可违。”
惊魂未定地看看四周，房间里一片宁静，倒是外面隐约有声音传来。
殿中只有她和依然躺在床上的萧九重。
凌揽月有些惊恐地起身，快步走到萧九重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到他的鼻下。
确定他还有呼吸那一刻，凌揽月竟长长地出了口气。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也不由得怔住了。
凌揽月靠着软榻，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片混乱。
嘈杂的厮杀声，血腥味，马蹄声，毫无章法的昏乱片段不停地闪烁着。
凌揽月抬起自己的手，惊恐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
她想大声喊叫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要叫什么，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当初打仗的时候，彼此什么狼狈的模样没见过？给萧九重喂药这种事，凌闯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凌揽月只得靠着软榻休息，她现在确实很疲惫。
今天一天本就不轻松，方才施展金针救萧九重更是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这会儿不仅手指在颤抖，脸色更是惨白。
黄公公是伺候惯了萧九重的，萧九重生病的时候也都是他在身边侍候，手法十分熟练。
凌闯见他不需要自己帮忙，又去桌边倒了一杯茶递到凌揽月跟前。
凌闯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冷声道：“我一向胆大，太后今天才知道？”
太后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所幸她这段时间受到的打击足够，倒是还撑得住。
她指着凌闯道：“若是陛下无恙，你如何能指挥宫中侍卫？哀家看定是你伙同这些逆贼，害了陛下，想要嫁祸给秦家！让开，哀家要见陛下。”
凌闯站在台阶上，不动如山。
双方人马就这么对峙着，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又有人来了。”
见太后止步，凌闯将剑收了回来，道：“天还没亮太后娘娘便闹着要见陛下，陛下现在没空，娘娘若是闲着不妨关心一下您的侄女吧。”
两个侍卫拖着一个人走到殿阶前，抬手将人丢了下去。
此时天色昏暗，全靠殿檐下挂着的灯笼和太后身后内侍手中宫灯照明。
太后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谁。
“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太后面不改色地问道。
等到一套针法施展完成，凌揽月一根一根地抽回了金针。
她右手飞快地往萧九重胸膛上的穴道点了几下，原本还人事不醒的萧九重突然皱起了眉头。
端着药水站在一边的黄公公还来不及惊喜出声，就见凌揽月一把抓起萧九重。下一刻，一口污血被萧九重吐到了床边。
黄公公吓了一跳，“凌小姐？这……”
凌揽月重新将人放平，道：“没事，现在可以喂药了。小心一些，他没这么快醒。”
“若哀家一定要进去呢？”太后从步撵上站起身来，扶着宫女的手走下来，盯着凌闯道。
凌闯手中长剑微微向前一送，剑身自鞘中滑出半截，“过线者，杀！”
不仅是太后，扶着太后的两个宫女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凌闯未必真的敢杀太后，但万一他真的敢呢？
这便是赌谁更不要命的游戏，输得往往都是更惜命的那个。
她怎么会以为……萧九重会死？
睡过去之前，她还仔细把过脉呢。
坐在床边，凌揽月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混乱的梦境。
全都是零碎的片段，梦中的时候那种恐惧和悲伤仿佛要将她压塌了，但醒过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甚至记不太清楚到底梦到了什么。
只有那梦中的绝望和心悸的感觉，依然那样真实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那粘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极度的压抑和惊恐中，她努力大口呼吸着空气，拼了命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终于——
一片光亮引入了眼帘，凌揽月猛地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她动作太大，原本盖在身上的锦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到了地上。
凌揽月接在手中，轻声道：“多谢舅舅。”
凌闯注视着她，道：“累了就睡一会儿，不要逞能。”
凌揽月点点头，捧着茶杯将水喝了。
萧九重还没醒来，三人也就只能干守着。
幸好今晚宴会到了深夜，明天没有早朝，不然他们这会儿恐怕也没有心情就坐着等了。
“雍王殿下到！鲁王殿下到！赵王殿下到！韩王殿下到！淇南郡王到！”
一连串的通禀声响起，除了齐王，跟萧九重血脉关系最近的几个人，竟然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凌闯侧首看向旁边的冷言。
冷言道：“此女在陛下回钦安殿的路上，施用宫中禁药，企图谋害陛下。她是太后娘娘带入宫的人，娘娘恐怕要给陛下和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太后脸色一沉，道：“什么禁药？哀家不知道。”
凌闯道：“那就是秦家了？秦家想要谋害陛下么。来人，速去将承恩侯带入宫中问罪，秦家其余人等，全部收押，等候陛下处置。”
见旁边的侍卫真要听命，太后勃然大怒，“放肆！凌闯，你太胆大了！”
“是、是。”黄公公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水，坐到床边将萧九重扶起来一些。
陛下这情况他也不敢让别人来做，此时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也就只有他能干了。
凌揽月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凌闯按住了肩膀。
“好好歇着，你手还在发抖。”凌闯拉起凌揽月，将她按到了不远处窗边的软榻上，“好好休息。”
然后才转过身，上前去看黄公公是否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