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揽月有些明白了，先皇在清云宫临幸的那女子身份只怕有些问题。
只是后来怀孕了，先皇想要这个孩子。皇子自然不能是来历不明的，因此不得不修改彤史。但后来这孩子没了，先皇自然也就不希望自己的某个污点继续留在这世上。
秦轲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先皇…怎么会？这、这到底是……”秦轲对先皇还是颇为敬重的，实在不大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罢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萧九重，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萧九重道：“你指望朕知道些什么？”
“这么说…你手里这本才是后来伪造的啊？”
高明迟疑了一下，道：“并不算是伪造，两本都是真的。我手上这本上面的中宫宝印，是先皇亲手盖的。”
“太后不知道？”
高明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被封存的会是另一本？这本不是先皇授意的么？”秦轲不解道。
萧九重点了下头。
秦轲无语，感情陛下你已经知道真相了？那这种皇室辛秘，您自己独享就好，干嘛还要拉上他们这些无辜的局外人？
萧九重轻轻敲了敲桌面，片刻后冷言提着高明走了进来。
冷言将高明丢在地上，微微俯身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说罢。”
先帝是个好皇帝，但也是个多情的人。
虽然风流成性，但他对后宫的女子并不坏。先帝在位前期，几乎没有嫔妃被贬的记录。先帝开始大规模清洗后宫，是昭宁二十年以后，也就是先太子薨逝之后的事。
秦轲啧了一声，对先皇十分不敬地道：“总不会是太上先皇的后宫吧？”
闻言，萧九重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秦轲干笑着将自己的脸藏进了折扇后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萧九重平静地道：“你们秦家，曾经有个七小姐。”
秦轲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父亲那一辈，秦家只有六个小姐。”
萧九重摇头道：“不，朕记得，秦家确实有个七小姐。朕很小的时候，在秦家见过她。确实如高明所说，左下颚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朕记得…她比敬安侯夫人还要小几岁，她是庶女，当时应该是……雍王府的侧妃。”
秦轲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道：“陛下记错了吧？嫁进雍王府做侧妃的是我堂姑，而且，她十几年前就死了。”
萧九重看着他不语，秦轲心里微沉。
“那女子、那女子大约二十六七的年龄，实际年纪多大…我就看不出了。长得很好看，她、她左边下巴上，有、有一颗红痣。模样…模样有些像、像太后娘娘。”
“放肆！”闻言，秦轲脸色大变，忍不住怒斥道。
他虽然因为萧九重的原因跟太后关系不大好，太后也不喜欢他这个外甥，但毕竟还是一家人，听到高明这话秦轲还是忍不住怒了。
高明抬起头来，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道：“老奴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再撒谎有何意义？”
秦轲轻哼了一声，皱眉道：“你是想说，先皇在后宫里藏了个跟太后相貌相似的女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时太后和先皇关系和睦，先皇怎会做这种事？”
“冷宫？”
秦轲反应过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他把这茬给忘了！
清云宫并不是后廷十八宫之一，而是在最西北角上的一座废弃的宫殿。
据说前朝时候那里原本是座藏书馆，但因为太过偏远，后宫嫔妃们不怎么往那里去。皇帝要去也太远了，未出宫的皇子也要穿过整个后宫，很是不便，就渐渐将藏书馆移到前面的清宁宫了，清云宫就荒废了。
也对，萧九重那个时候也才八九岁。而且不久之后，他就被先皇封到北地去了。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么？”秦轲忍不住问道。
高明脸色变了变，迟疑着不说话。
“你都说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点吧？”秦轲劝道。
高明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只在外面负责看着人间尸体运出宫去处理了。尸体被运到了城外的化人场，我偷偷瞥了一眼。”
高明道：“因为负责记录的彤史在几个月后死了，先皇下令，将这本销毁。”
御景阁里一片沉默。
“是不是…清云宫里那位，出了什么事？”凌揽月突然问道。
高明侧首看了一眼凌揽月，点了点头道：“是，老奴第二次去清云宫，是八个月后。那一晚，从清云宫里抬出去了几个死人，其中一个女子浑身是血。她的肚子、肚子…被人剖开了。”
提起那晚，高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高明抬头看了看阁中三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启、启禀陛下，二十年前…昭宁十六年，老奴是先帝跟前的随行内侍。”
高明跪在地上，慢慢回忆着过往道：“老奴记得，那是…五月间，宫中的石榴花正开得好。有一晚，已经过了一更天，陛下才往后宫去了。因先前陛下并没有透露要去哪位娘娘宫中，奴才们自然也不敢问，便一路跟着陛下走。却不想一路走到了清云宫，老奴记得，当时陛下、先皇身边的大总管许公公已经等在了清云宫门口。陛下令我们在外面等着，只带了许公公一人进了大殿，一直到三更时分才出来。”
秦轲道：“为何有两份彤册？”
高明道：“老奴原本也没敢多想什么，在宫中侍候想得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后来…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许公公突然找到了彤史，命她将彤册上夜宿钦安殿，改成夜宿清云宫。”
这也不能怪他胡思乱想啊，先皇的所作所为确实很可疑嘛。
不过昭宁十六年…太上先皇的嫔妃，最少也该有个四十岁了吧？
一不留神，秦轲的思路又往大不敬的方向去了。
凌揽月问道：“高明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他怎么知道单藏起这份彤册呢？
更何况高明曾经在先皇身边伺候过，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
他知道萧九重记事很早，而且记忆力过人。
他既然能说出来，那么记错的可能性很小。
高明道：“大人不信，老奴也没有法子。”
秦轲看向萧九重，却见萧九重剑眉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秦轲忍不住道：“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萧九重抬眼，平静地道：“如果他真的没有撒谎，朕或许知道他说的是谁。”
“谁？”秦轲问道。
后来清云宫便成了失宠或被废的嫔妃幽禁的地方。皇帝夜宿清云宫，确实挺奇怪的。
但这应该也不值得，也不需要修改彤册。
还是那句话，皇宫里的女子本质上都是属于皇帝的，冷宫也是一样的。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清云宫里都住了些什么人？”秦轲好奇地问道。
萧九重道：“当时清云宫里没有嫔妃。”